直到陳橙揮舞著的手在他的眼前晃動，說：“劉小誠，你又在發什麼呆？”他才逆著光看向她的臉，眯著眼睛，硬著頭皮回答：“我在考慮一個非常重大和關鍵的問題。”
她當然不相信他的鬼話，陳橙剛剛才揮汗如雨地抄寫完了化學筆記，聽到劉小誠這樣的對白直接就把自己剛剛完成的那份丟過去：“有時間發呆，不如把自己的筆記抄好。我的借給你了。”筆記本落在他的臉上，蓋住了他微合的眼眸。
劉小誠沒有動，所以那筆記本就一直乖乖地躺在他的臉上，他嘴角輕輕地動：“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這樣，你還不如直接幫我抄好了多好？”
陳橙理都不想理他，隻是朝著教室的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她把剛剛新發下來的模擬考題整理好，抬筆繼續進入另外一個科目。在她目光不及的地方，夏日嬌盛的陽光照亮教室的每一寸，他幹淨的麵容就匿藏在她的筆記本下麵，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憂傷。
是什麼時候，已經開始不討厭他，甚至還會關心他，忍不住督促他？
陳橙已經不能去追究具體的時日，隻知道從那一刻開始總是要多抄一份英語和化學的筆記，因為劉小誠這兩科特別不擅長，還有就是要多帶一瓶綠茶，因為厚臉皮的劉小誠總是搶她的飲料。並且，在英語李老師走過來的時候，用力地用自己的椅背靠一下他的桌子。
“陳橙，你下次靠我的桌子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通知我啊？我好幾次都撞到了頭。”他的聲音總是這麼的不即不離，他上課睡覺，她提醒他，他還充滿了理由和要求？劉小誠天生就會這麼的恬不知恥。
她看著他埋怨的表情，不屑地冷哼：“嫌我多管閑事？那以後你睡覺我都不用叫醒你了哈？”
他立刻乖乖閉嘴不說話了，他撓了撓後腦勺，弓著身子向前，很快拉過她放在課桌上的數學作業，並且馬上開始記錄答案。
“自己寫去。”她轉過頭搶回去，繼續演算，她正在苦思一道大題，誰允許他就這樣搶過去？
這樣，那樣，怎麼樣都還是不對，耐心漸漸從身上消退，正當陳橙想要放棄的時候，劉小誠站在後麵喊：“喂，陳橙，用換元的方法求和以後是還要驗證結果的，有一個假根，你知道不知道？”
她回頭的時候，他抱著胳膊衝她笑：“你那是什麼眼神？難道你不相信我是嗎？”
陳橙低頭重新核算，原來他說得並沒有錯，果然是這樣。
此時，數學老師拿著圓規和三角尺進來，課間休息結束，開始上課，老師洪亮的聲音回蕩在教室裏，天花板上的兩盞吊扇高速運轉著，發出呼呼的聲響，但劉小誠還是可以聽見陳橙充滿憤恨的聲音，從牙齒縫裏溜出來，她說：“劉小誠，以後作業自己寫。”
劉小誠其實很聰明，隻是他的聰明從來沒有用到學習上，所以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他不學無術。但沒想到的是，他最近很用功，不知道什麼原因。那麼他用功的結果是，在第二次高三年級模擬考試的時候，輕輕鬆鬆就跑到了全班前十名。
四
劉小誠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時候，作為英語課代表的陳橙正在裏麵整理分數。
因為他有前科，所以，班主任又一次認定他在作弊，她看見班主任拚命大聲朝他喊道：“你能向我保證你沒有作弊嗎？你可以發誓嗎？”
陳橙的手頓在那裏，一時間她居然認為自己才是那個百口莫辯的人，臉紅得如同新鮮的草莓，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血流加速地湧上麵孔。
她眼看著劉小誠的嘴唇緊閉著，絲毫也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於是在班主任幾乎暴跳如雷的時候，陳橙脫口而出：“我可以保證，我也可以為他發誓！”而後，她在一片靜默中低下頭來，懦懦地說，“他……劉小誠考試的時候就坐在我的前麵，我沒有看到他作弊。”聲音緩慢地從陳橙的喉嚨裏傳出來，伴著辦公室裏的風扇呼啦作響。
“幹嗎要做那樣的證明？你那時候應該正忙著寫題，根本就不會看到我在做什麼吧？”劉小誠的背影拉長在走廊裏，忽明忽暗。清新的空氣開始消失在黃昏裏，習慣，天完全黑下來才會被釋放回家的高三學生們，從教室裏的玻璃窗向外張望，表情寂寞。
陳橙跟在劉小誠身後，低頭走路，能清楚地看到他，卻不能接近。就是在這樣不足一米的距離裏，他們倆都相對保持緘默，不發出一個音節。
他突然停下來，她便一頭撞在了他的背上。
陳橙捂住自己的額頭，跺著腳罵道：“劉小誠，你是豬嗎？你是個笨蛋，笨蛋！”
他回過頭，淡淡笑著：“我發現吧，你才是！走路都不看路，眼睛長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