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武侯府早早有小廝前來報信,出門公幹一個多月的勇武侯就要回府了。照理說勇武侯夫人蘇氏該領著一幹妻妾子女在正院的垂花門前迎接,隻蘇氏跟前的桂嬤嬤說了蘇氏身子弱,晚些時辰再過來,讓其他妾侍並大姑娘先等著。
臨走時又對魏氏道:“我們太太說了,離老爺回府大概還有段時間,不若讓大姑娘到偏廳等著罷,吹風反倒不美,待老爺回府再出來迎接也無妨。”
魏氏一身半新不舊的芙蓉色雞心領直身褙子,掐身貼著腰,突顯出妖嬈曲線來,發髻上少帶簪環,一隻點翠並蒂海棠步搖顏色已褪了些,式樣也有些舊,聽了這話緊緊攥住大姑娘的手,麵上揚起清麗的笑容,柔柔道:“太太為大姑娘著想,隻是孩子有這個孝心等著老爺,不若隨了孩子的心意。”
桂嬤嬤表情未變尚未說話,一側的柳氏笑盈盈的開了口:“太太這是替大姑娘著想,姐姐雖考慮到孝心,可也得想到慈母心呢,大姑娘本就體弱多病,前幾日病才將將好,若是吹風有個不好,到時候心疼的還不是老爺和太太。”
魏氏被柳氏刺了一句,臉色有些扭曲,心中暗恨自己不夠謹慎,又暗惱柳氏不給自己留些情麵,斜睨了一眼瞧到柳氏發髻上的孔雀藍綠鑲紅寶石白珍珠的步搖金鳳,又暗恨她如三月垂柳妖嬈的身姿,八月海棠般的麵容,暗自咬牙,道:“隻想著我們大姑娘心念著父親,想早些見到父親,一時竟有些想差了,還是太太心慈。隻太太病體如何了?往日裏這些都是太太操持的,今日竟不料太太吹不得風受不住寒,遲些來未嚐不可。原本想去給太太請安,又怕擾了太太養病,哎為了老爺,太太也該撐住才是。”說著拿著粉紅色的絹帕攢了攢眼角。
桂嬤嬤福了福身:“老奴會把姨娘的惦念傳達給我們太太的。”不待魏氏說話,徑自領了小丫鬟走了。
魏氏緊攥著帕子,這個老虔婆竟不把她放在眼裏,垂眸思量:難不成太太竟是病重的起不來**了?掩飾住心中湧出來的喜意,歎聲道:“太太也該盡快好起來才是,這還有一大家子等著太太操持呢。”
柳氏低頭瞧了瞧塗了鳳仙花的手指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身後一身青綠色綢緞提花翠綠棉襖麵色憨厚的麗月從頭到尾木愣愣的沒開過口。
約摸小半個時辰,老爺沒來,外頭小丫鬟通報:“太太來了。”
垂花門前的迎著春寒等了小半個時辰的妾侍神色的恭敬的對上來人,不僅魏氏驚詫,就連柳氏都沒掩飾住自己的吃驚,若不是丫鬟通報太太來了,她們竟是不敢認了。她們對太太的印象還停留在小產後鬢發淩亂,臉色蠟黃,神色木楞,心如死灰時,而且一下便是病了一個多月,大夫隔三岔五過來,大家都以為太太病的厲害,可這不像啊。
隻見來人冷藍滾銀疏落灑翠藍色竹葉對襟長褙子,月白襖,領口亦繡著翠藍色竹葉,藍寶石領花,靛藍披風,卷須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的鳳釵與露垂珠簾金的抹額相輝映,抹額中央的橢圓翡翠珠又為這冷色調平添了一抹綠意。
臉白卻不蒼茫,隻靛藍色襯著她身體單薄,額頭中間的綠意將她眉宇間的疲怠化開了去,留下幾分情愁,整個人有種洗盡鉛華的美麗。
讓人一眼就在花團錦繡中看到她,傅奕陽尚未進門一眼就看到盈盈站立的蘇穎,記憶裏走時因為孩子的事她蒼白幹枯,如今瞧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不禁湧出幾分憐惜——畢竟那是他們千盼萬盼來的孩子。
蘇穎往前走了幾步迎了上去,“老爺回來了。”
短短一句話竟讓連日行路疲憊不堪的傅奕陽心裏生出一分暖意,眼神微微柔和下來,竟是上前握住蘇穎的手,入手指尖冰涼。蘇穎抽出手,低聲道:“我手涼的緊。”
魏氏緊咬著牙,從老爺進來竟然沒有給她一個正眼,心神全都在太太身上了,抿了抿嘴角,笑盈盈的靠過去,脆聲道:“老爺,咱們大姑娘可想您呢,一早就過來等著想盡早見父親呢。”
傅奕陽掃了一圈,“怎麼不見孩子?”
對魏氏的不合規矩的插話蘇穎神色未變,溫言道:“大姑娘在偏廳等著你呢,這外麵天冷風大,雖說是大姑娘孝心可嘉,可我念著大姑娘身體要緊,便做主讓大姑娘到偏廳等你,老爺可別怪我自作主張呢。”最後語調軟了幾分,這話說的又漂亮,既點出大姑娘的孝心,又表明自己的體貼周到,任誰聽了都要讚歎一句的。
果然,傅奕陽聽了麵色也緩和下來:“你辛苦了,你病了好些時日總也顧慮自個身子。”這怕是傅奕陽有史以來對蘇氏說的最軟和的一句話了,蘇穎有些受**若驚,眉眼柔和了些,將那一身清冷化了些,傅奕陽不由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