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遣返俘虜的專用火車進站了,施韋澤搭上這載滿俘虜的車子,經過瑞士再駛抵德國。沿途每靠一站,便會有大批俘虜下車返鄉。這條路非常長,不知停了多少站,一列一列的車廂逐次卸下,最後,隻剩下幾節了。7月15日清晨,火車駛近瑞士某一個城市的車站,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施韋澤先生!施韋澤先生!”

施韋澤循著聲音望去,啊,那不是神學教授阿諾爾德·邁耶以及歌唱家考夫曼等一群老友嗎?他們向他揮手,大喊他的名字,迎著他走了過來。

不久,車子又發動了,在駛往康斯坦茨(德國國境上的一座城市)的路上,車窗外呈現出一片荒涼的景象,原有的田園風光消失得無影無蹤。戰禍波及之處,不知毀滅了多少生靈,隻留下了饑荒與悲愴。

康斯坦茨的街道受到炮火的洗禮,處處是斷垣殘壁,似乎還可以聞到火藥的味道。目光所及是一張張清瘦的麵孔,拖著蹣跚的步子,好像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施韋澤在康斯坦茨受到嶽父嶽母的招待後,隨後又起程前往斯特拉斯堡。抵達斯特拉斯堡時已近傍晚,為了預防空襲,城裏的燈火受到管製,街上一片漆黑,隻能借著月光趕路。施韋澤和妻子在此必須暫時分手,他妻子到附近親戚家借宿,他到托瑪斯教堂旁的一位朋友家暫住。

施韋澤父親的住宅在京斯巴赫,現正處於交戰區,必須要有出入許可證才可以進入。幾天後,他終於拿到許可證,興衝衝地立刻上路,火車隻能駛到京斯巴赫,剩下的15公裏要靠步行。由於受到戰火的洗禮,已辨別不出昔日的影子了。1922年他們離開這裏前往非洲時,此地還是一片寧靜祥和,如今已麵目全非,蒙上一層灰色的陰影,不時聽到從遠處山區中傳來陣陣的大炮轟擊聲。許多地方都安上了機關槍架,房屋全都被破壞,繁茂的樹林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稀稀落落地豎在那兒。到處都貼著標語,警告大家要隨身攜帶防毒口罩,可是,村裏人好像已忘記了戰爭這回事,各忙各的,仿佛完全脫離了戰爭險境似的。

父親對於炮擊視若無睹,埋首於書案毫不動容,村裏有許多軍人進進出出,牧師公館也駐紮了軍隊。農民們對於戰爭已經麻木,他們隻關心農作物的收成。由於很久沒有下雨,農作物都枯萎凋零,牧草也是一片幹黃,不時從養家畜的小屋中傳來一陣陣悲鳴聲。

施韋澤太太的通行證也領到了,她隨即趕到京斯巴赫與施韋澤會合。他在聖雷米拘留所的時候,曾發高燒,迄今未見起色。8月底,體溫又上升,當時感染上的痢疾也還沒有痊愈,施韋澤非常痛苦。在妻子的陪同下,他來到斯特拉斯堡接受斯托爾策醫學教授的治療。體力恢複以後,由斯特拉斯堡市長介紹,施韋澤擔任市立醫院的助手兼任聖尼古拉教堂的副牧師,重回到聖壇上傳道。

不久,戰爭終於結束,阿爾薩斯再度從德國手中轉為法國領土。

演講與演奏

1920年複活節後,施韋澤接受了瑞典烏帕撒拉大學的邀請,到那兒去演講。第一次大戰結束後,施韋澤長時間地隱居在斯特拉斯堡,隻有一次曾去西班牙的巴塞羅那演奏管風琴,他全然沒想到會有這次的邀請。

第二年,由於施韋澤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所以需要妻子在旁照顧,陪伴他一起去烏帕撒拉。他們在烏帕撒拉受到瑟德布羅姆大主教的照顧,他負責解決他們的住宿問題。由於這個城市有新鮮的空氣和大主教的殷勤關照,施韋澤的病已完全康複,又恢複到以前那種精神飽滿的狀態。

不過,唯一令人擔憂的是,在戰爭時期,施韋澤為了經營醫院而從各方貸來的款項,還沒有還清。有一天,在散步的時候,施韋澤對大主教提起了這件事。“既然如此,為何不在瑞典舉行幾次管風琴演奏和演講會,不知你意下如何?因為戰後的瑞典已成為比較富裕的國家了。”大主教說完後,隨即代他向四處寄出推薦函。

施韋澤在幾次演奏和介紹蘭巴雷內的演講會中,募得相當多的款項,總算能將最擔心的貸款問題解決掉了。

7月中旬,施韋澤離開瑞典。當時他下定決心:誓必再回到蘭巴雷內,繼續從事醫療工作。在這以前,他曾想再次回到大學從事教職,因為他當時獲得了蘇黎世大學神學院授予名譽博士學位。

從瑞典回來後不久,施韋澤便著手寫《水與叢林之間》的非洲回憶錄。這本書隔年被翻譯成瑞典語出版了,緊接著德語版、英語版、荷蘭語版、法語版、丹麥語版、芬蘭語版均相繼出版。這本書所采用的珍貴照片,是在以前進入集中營時,幫他帶藥品的克拉遜到蘭巴雷內買木材時所拍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