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
這個將軍府很大,將軍府的東北角有一個小院子,院子小而別致,看得出是為討好主人而精心設計的,竟有引進的溫泉水,有假山,甚至有個小小的荷花池,在荷花池上有個回廊,回廊上隨處可見一些書籍,供主人打發時間,有風吹過的時候會從翻頁的書上看到一些娟秀的小字,寫著主人的讀書心得。
順著回廊往池中心走,有一個涼亭。而此刻在涼亭裏坐著一個女人,正在寫些什麼。
這個女人並不美貌,看起來已經有四十歲左右,也不見笑容,常常是冷冷的。
年輕的公子看到女人嘴角便不自覺的微翹,唯有對他的時候,才是溫柔的。
公子天生身子極輕,是練輕功的好材料,走路是無聲的,這公子特意弄大一些腳步聲,怕嚇到她。
其實她的耳力很好,遠遠的聽到他出現的聲音,便停筆向他望去。
“娘,又在寫‘一聲歎息’嗎?”公子走過去,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問。
“沒大沒小的。”顏青白了他一眼,“快寫完了,寫完再給你看。”
公子嘻嘻一笑,其實他早就悄悄看過了,他都知道了,也問過他的養父聞人遠,早在他還小的時候。
“娘,這裏風大,我們回屋吧,父親他來看你了。”說著便扶起他娘。
剛走進屋內,便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已經站在屋中等著她。
這麼些年過去,他的兩鬢已經淡出了一些白發,“聞人,你來了。”
中年男人頷首點頭,帶來了她愛吃的糕點,“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勞了。”這幾年她的身子漸漸的不好,常常聽下人說夜裏會咳醒。或者整夜的睡不著,或者一睡就是好幾天,他已經找大夫給她看過了,都說她是強弩之末,全憑一股力量在支撐著。
她說過,要看著孩子長到二十歲,要對那個男人有個交代。
以他夫人的名義讓她住在這裏,守著這個一生牽絆的女人,希望在他的庇護下,她可以過的更安穩些。
“笑兒,聽說你又考了武進士,卻又拒絕為官?”去年的科舉考試,他也考了個進士,卻也是不想入朝為官。
這是個聰明且早熟的孩子,自小一直在顏家長大,十一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一個了不得的高手,回府後的一天突然拿著顏青的幾張手稿,問他,為什麼他長得不像父親,為什麼他自小就被送入顏家?為什麼娘親說他不能入朝為官不能參與政事?為什麼父親和娘親的關係是恭敬而淡漠的,不似其他姨娘的關係?那嚴肅的表情,彷佛跟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這孩子很罕見的早熟和沉穩,不在娘親身邊的他,有時候會冷冷的,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笑,而有人在的時候,彷佛很親和,又彷佛很遠。
於是,他給他講了他的身世,他複姓仲孫,是仲孫無詭的孩子,本名仲孫笑,他的父親希望他快樂,希望他這一世都不入朝為官。他給他講了他的爹和娘的故事。
聞人遠想,這麼小的孩子,定會去質問自己的娘,以為他會不淡定,哪知這孩子隻是沉默了,然後第二天與往常一樣,看不出任何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