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周初名憲章,字宗周,生於明神宗萬曆六年戊寅春正月二十六日(公元1578年3月4日)卯時,卒於清順治二年閏六月初八(公元1645年7月30日),浙江山陰(今浙江紹興)水澄裏人。
因18歲應童子試時納卷者誤以字為名,此後他便以宗周為名,以起東(一作啟東)為字了。和當時的許多文人一樣,劉宗周也有比較多的名號。因他後來遷居至蕺山之下,遂自稱蕺山長、蕺山長者、蕺山長病夫宗周等等,其弟子也因此尊稱他為蕺山夫子,後學則尊稱他為蕺山劉子、子劉子,“蕺山學派”的得名亦本於此。
人的名號常透漏出一些信息。劉宗周的一些名號就是他思想傾向的反映。比如,劉宗周有一個別號“讀易小子”,說明他對易學有偏愛,他的很多哲學思想便是根植於易學的;他還有個別號“克念子”,這是他晚年的一個名號,從中可以看到晚年劉宗周“慎獨”、“誠意”說確立後對待“念”的態度,以及他的日用工夫。劉宗周的名號同樣反映著他的情緒。劉宗周是一個遺腹子,其父劉秦台以痢疾卒於其出生前五個月,為了懷念父親並表達沒有見到父親的哀痛,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別號———念台,所以也有學者稱他念台先生,一些友人也因此稱他為念台子。而他的另外幾個名號則反映著他的心境,比如秦望、望中山人、還山主人、山陰廢士等。這些名號在幽雅自足中夾雜著些許無奈,泛著淡淡的隱憂。
從劉宗周的兒子劉汋給他編的《年譜》以及劉宗周為自己的家族人士撰寫的行狀和墓誌銘看,劉宗周的童年經曆是很艱苦的。他出生時其父劉秦台已經去世五個月,祖父兼峰公不善經營,以至“家計寢落,室空如洗”,“炊煙屢絕”。母親章氏隻好時常帶著劉宗周就食於外祖父家。後來,劉家幹脆連廬舍也賣給了族人。母子二人無處棲身,章氏隻好帶著繈褓中的劉宗周永歸母家,靠紡織自給,清貧度日。
萬曆十二年,7歲的劉宗周開始讀書,10歲時師從外公南洲公。
南洲公自己雖屢試不中,很不得誌,但卻是一個善於啟發的老師,督教也甚嚴,在當地很有些名氣,周寧宇、陶石簣等皆出其門下。
“(南洲公)性剛毅,善啟發。而豪於飲酒,每旦授書畢,輒扃學舍,出飲裏中,諸生皆乘機逸去,先生獨留,坐讀自若。及公歸考課,諸生並受箠篣,而於先生一無所施。公居恒稱曰:‘甥必有成。’晚膳時每琅琅談古人忠孝節義不倦,先生傾耳而聽,心竊慕之,以是少成而莊,卓犖有聖賢誌度,恥為幹祿之學。夜則傍太夫人讀,機杼之間,篝燈相向,咿唔聲與組織聲恒相錯也。”看來劉宗周早年雖窮苦,卻有很好的讀書條件。可是自萬曆十七年之後的五年,劉宗周的求學經曆卻充滿了艱辛。《年譜》記載:
時南洲公以仲子萃台公司教壽昌,業與偕行矣,恐先生廢學,命往讀書,太夫人欣然遣行。從者匿資斧,酷暑中徒步九十裏。甫達,困甚,攣一足,晝夜楚者五閱月。公不得已,攜先生歸。明年春小愈,複遣先生往壽昌。頃之,患目眚,經年而愈,複隨公歸。又明年,侍公之壽昌,仍病目,小間,受公《易》。又明年,萃台公以遷官去任,先生離壽昌,年已十六矣。
先是,萃台公試先生以文,閱之喜,謂室人宋曰:“劉甥令器也,乃父為不死矣。”南洲公以年幼遲之,及歸自壽,始課以文。五年中凡三至壽昌,道千裏而險,又屢攖奇疾,即旁觀者翹舌,而太夫人不加姑息,冀先生終於學。顧先生以疾故,僅得之口吟臥聽之餘。這段艱難的日子可以說是對劉宗周意誌的一種磨練。師長們的嚴於督教,加上自身的努力和天賦,使得他學業大進,並為他後來的學術發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劉宗周19歲時娶表妹為妻,次年春,補紹興府學生,秋八月即中浙江鄉試第42名,為舉子,聲名漸隆於鄉裏。萬曆二十九年,24歲的劉宗周入京師應禮部會試,中第129名,殿試三甲五名,賜同進士出身。然而最可哀憫的是劉宗周的母親章氏已於當年二月病卒於家,並沒有聽到兒子中進士的喜訊。劉宗周於放榜的第二天得聞訃訊,慟哭幾絕,星夜南奔,回家之後守製了三年。
萬曆三十一年,尚在家守製的劉宗周經人介紹拜謁了德清大儒許孚遠,並北麵稱弟子。許孚遠字孟仲,是唐樞(一庵)的弟子,其學以“克己為要”,他克己工夫之清苦會讓人想起薛瑄(文清)。
從學脈上看,許孚遠雖受陽明學影響,卻非陽明後學,也對陽明部分後學認良知為現成的觀點很不滿,並曾和周汝登有過一次有名的辯論。師事許孚遠對劉宗周的學術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使他能夠更加深入到當時的學者群內部。雖然劉宗周並不完全墨守許氏家法,但其學問的確是在許孚遠“克己”之學處立定腳跟的,此一路數也深合劉宗周的秉性。其孫劉士林謂“(先生)生平以學業推服者,許恭簡公一人而已”,就已經表達了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