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屋中,單手滑過桌上的塵土,愕然察覺到桌底下一個不住地顫抖的人影,掀開桌沿,發絲散亂的陳如雪瞪大了眼瞅著我,仿佛抓住了一條橫木,死死抱住我的雙腿,“皇上,皇上,我不是故意設計陷害皇後的……我是太愛你了,饒了我這一回……皇上,饒了我這一回……”

她的話,將原本殘留下的一點惻隱之心抱了個精空,想到那場大火燒死了珠兒,漠然踢開她的身體,定眼一瞧,這才發現她的除了衣冠不整,臉上更有多處被人毆打過的瘀痕,看來她在後宮中的人緣比我想象中的更淒慘。

“皇上……皇上……”看我轉身要走,她霍然起身,爬到了我的跟前,臉上的痛苦一橫,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

彎下身子,將她發稍上的一根帚條撥開,冷冷地任其飄落在地上,斜睥著繡花鞋上的血漬,漠然掰開她糾纏的手,冰冷地斜眯著眼,“你作繭自縛,怪不得我不救你。”

珠兒,你看見了嗎,如今她口中吐出的血,與你當日燃燒起的火一樣的旋目……

迎風閡住眼,為了不讓眼眶中的清水溢下,為了不讓心能有一點地動搖。我沒有錯,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接下去的數日裏,總是能聽見白雲書與皇上在禦書房裏徹夜而談的風聲,看似平靜的皇宮讓人覺得有些不安,就連常在耳邊吵鬧的春雁也如同泄了氣般少了很多話。但唯一讓我心驚的是訾祁穆一改常態,隔三差五地到偏殿裏坐坐,美其名為探視,實則每每隻是讓我彈琴給他聽,琴音一落,他便起身離開,決絕得讓人想不明白,那份高深莫測的神色,讓我幾乎以為他識破了我的身份。

今夜,月高風清,他斜躺在塌椅上,含酒微微醉熏地睥睨著我。

斂容頷首,雙手拂上跟前的紫湘木琴,雖然音質一般,卻格外地樸實動人。一曲彈下,收起滿滿散亂的心,略一揚起笑,對上那雙似是蒙塵的眼睛,那裏永遠有我猜透不了的玄虛。

“沒想到,蕭昕涵的琴藝堪稱非凡,”空曠的夜裏,他的眸中閃爍著讓人一顫的光芒,“相貌平平的你,居然還懂得廣陵散。”音落,警覺地捕捉到他渾身散發出的冷意,那一絲觸動讓我立即跪地,“臣妾琴藝不精,辱沒了聖聽,還望皇上海涵。”

“琴藝不精?”他幾乎是咬著每一個字,徑直上前勾勒住我的下顎迫使我正對上他的眼睛,“除了她,你是朕見過最通琴藝的人。”

“她,是誰?”眨著雙眼,強掩住心中噴湧而上的憤怒,無辜地喘著氣。有如預料般地,他斷然鬆開手,強烈的衝擊讓我險些整個人摔在了地上,“你沒資格問她,”冰冷的話語包圍了重重春意的院子,當我以為他會離開的刹那,他卻止住了腳步,“三日後,朕禦駕親征,而你蕭昕涵與軍同行!”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離開,不斷地回想他所說的話。難道這些日子的不尋常,白雲書的頻頻入宮,真是邊境出事了?

無論心中如何猜測,三日後訾祁穆頭頂盔冠,身披銀白鎧甲,一炳鬆紋鑲寶劍懸佩在他的腰身,肩坎上的光芒被朝陽的光輝映襯得更為耀眼奪目。

醉臥沙場群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決意將我一同帶上戰場,難道要用我牽製慕容宸?可他應該清楚我並非正牌的公主,倘若真與慕容宸決裂,用我要挾未免蠢了點。

滾滾惱人心扉的塵土,馬蹄不時踐踏出的煙塵,讓這未敲響的戰鼓已然蠢蠢欲動。

“小姐,皇上下令讓所有人紮營歇息一晚,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