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曾經的確對他有過好感,甚至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可是他休棄了她,害得娘親氣死,也讓她被人淩辱至此。那些還來不及發展成愛的好感,早已被摧毀殆盡,隻餘下了厭惡與憎恨。
白洛塵手指一瞬間變得僵硬,連睫毛都顫了下,這失態不過瞬間即逝,他抬眸微微笑道:“已經好了,五兒看看,你喜不喜歡?”
傅華衣低頭看了下,敷衍地隨聲應道:“還行!”不是還行,其實真的很漂亮。潔白瑩光的布料編織成的帶子,一側腰有兩掌寬,而後往兩邊漸漸收攏,到了另一側腰的時候,便成了幾根長長的小帶子,盤係成一朵千瓣蓮。
湛藍的衣衫,白的腰帶,鎖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越加優美。
說句心裏話,她的確挺喜歡的,可是一想到這是用白洛塵的貼身衣物編成的,她頓時就感覺到無比的不舒服了。
雖然她隻用了敷衍的兩個字評價,但白洛塵還是顯得很高興,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外間來。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外衣塞到她手裏,溫柔而不容拒絕地說道:“來,幫我穿上!”
傅華衣臉一黑,直接將衣裳往地上一丟,不必說話,用行動就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白洛塵也不生氣,他哈哈笑道:“原來五兒喜歡要看白大哥不穿衣裳的樣子啊!早說嘛。我還可以多脫些給你看。”他說著,當真作勢還要褪衣。現在他身上就剩一件裏麵穿的褻褲了,再脫的話那豈不是光光光的了。
傅華衣急忙背過身去,氣得頭頂冒煙:“虧你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還知不知道禮儀廉恥四個字怎麼寫?”
白洛塵閃身到她麵前,無辜地說道:“五兒此話差矣,古人道,食色性也!夫妻之道是天道,五兒是我妻,我在五兒麵前脫衣也要稱之為沒有禮儀廉恥的話,那這世間生靈,要如何繁衍?這人間正道,豈非早已絕滅!”
“你,你強詞奪理!”傅華衣氣惱不已。難不成九月初五是流氓橫出的日子嗎?這兩人同一天生辰,怎麼性子都是一樣的可惡!
“就當我強詞奪理好了。”白洛塵道,“我隻是想要讓五兒為我更一次衣。”他說著掌心向下,地上的衣裳立即自動飛升落到了他手裏,他將衣裳放到傅華衣麵前。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威脅的意思很明顯。若她不幫他穿衣裳,他就要不客氣了。
這屋裏就他們兩個,她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叫也沒人聽到。所以這個威脅她吃得吃,不吃也得吃。
傅華衣惱火地從他手中用力扯過衣裳,動作迅速地幫他穿上,白洛塵沒有多加為難,他安靜地抬起手乖乖地享受著她的伺候。任何事情還是循環頓進比較穩妥,今天能夠逼得她為他穿衣裳而沒有發作,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雖然他知道,若單純以實力鎮壓,他可以比這更過份了百千倍。但是他對她,並不是為了單純的鎮壓而鎮壓,若隻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女人,他何必非她不可?
傅華衣沒有做過幫男人穿衣裳的工作,甚至她到如今都還沒有認真地去看過男裝究竟有哪些構造,而白洛塵的衣裳原本比一般衣裳又要麻煩一些,害得她中途還出了些差錯,將係帶都扣錯了,還打了結。還是在白洛塵的幫助下,才重新拆開來再係正的。
對於這個小小的意外,白洛塵笑得無不歡喜,傅華衣的臉卻是黑了一層又一層。她決定了,改明兒一定要將丹成的時間改掉,至少得縮短一個月,真是受夠了。
白洛塵雖然心情不錯,但也不是沒有看出傅華衣的不高興,他也沒想逼她太狠。接下來,也就隻是讓她坐在旁邊,陪他說話而已。當然,這過程當中傅華衣是盡量的,不到非說不可的時候是絕不開口的,都恨不得將嘴巴縫起來了。
一直是白洛塵自己一個人在說,他也不覺得無聊,他說了不少關於他從前的事,說他的家鄉他的家人。偶爾也會問她一些想法,或是從前的一些事。傅華衣表麵是漫不經心地聽著,偶爾回一聲,實則心都早不知飛向了哪裏。
都兩個時辰了,午膳時間也快到了吧!這時候,他是不是也在著急?
“……五兒,你在想什麼?”不知是一個什麼問題,白洛塵問了幾遍沒聽傅華衣回答,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心不在焉。被他發現,傅華衣也沒有心虛,隻道:“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是什麼?我可以幫你。”白洛塵笑道。因為高興了,沒有再說不準她提那些與他的生辰毫不相幹的小事。
傅華衣問道:“你今兒沒有公事要處理麼?”一國之相,他有那麼閑?
白洛塵微微笑道:“需要處理的事,我前幾日已經熬夜完成了,便是為了今天好好地陪五兒。”
“是麼?”傅華衣幹笑了一聲,暗道誰要你陪!最好有多遠閃多遠。
“你還沒說你今天有什麼要事要忙,或者我可以幫你呢!”
“不必了,你幫不了我。”傅華衣淡淡道,“這事要保密的,你幫我隻會害了自己。”
“我不怕,隻要能幫五兒。”完全似聽不懂她一句一句隱約的驅遂,白洛塵殷勤地笑著自薦。心裏卻道,這個保密的內容,便是傅允濤與東鳳帝保住她的秘密吧!到底是什麼?
傅華衣冷冷道:“你若插手,隻會害死我。”
“如此,那便算了。”白洛塵笑著說了一聲,道,“我們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五兒肚子餓了吧!我去讓人送午膳進來。”
他說著,站起來往房門走去。傅華衣道:“我若不能按時完成工作,會沒命的。”意思就是,你快滾吧,別耽誤我做正事了。
白洛塵回頭一笑,道:“五兒讓丫環打了喬少爺,還打了聖上派來的人,聖上都沒怎麼生氣。不過是與未婚夫一聚,為我慶祝一個生辰而已,聖上不會如此不近人情的。”
說完,已經拉開了門,對焦慮地在房門口走來走去的越影道:“五兒餓了,把飯菜送進來。”
越影偷偷瞪了他一眼,轉身去喊廚娘送飯菜了。傅華衣被白洛塵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氣得不行,卻又不能發作,隻能放棄趕他出去的念頭,思慮著該如何圖謀後策。
另一邊,鳳離歌更加是急得跳腳,傅華衣再著急起碼還有理智,這邊這位都快要急得殺人了。今天原本是他的生辰,他最高興的一天,衣衣都已經答應要陪他一起過了,誰曉得竟然半路殺出個攔路打劫的,把他的心上人給劫跑了,他能不急麼!
可惜在外人看來,他與傅華衣應該是沒什麼交情的。這時候去看她的話,怕是會讓她更加的引人注目,為她帶去更多的風險與麻煩。而且,就算他直接殺進傅家,在白洛塵這位正牌未婚夫手中,於情於理,他也都沒有資格搶人。
再加上白洛塵的功夫深不可測,又神秘莫測,實在是不能等閑視之。就算是強搶,也都不是易事。
洛衣堂裏,午餐送了上來,端的是無比豐盛。白洛塵沒有留人侍候,他大約也是抱著與鳳離歌相差無幾的心思,這個生辰,想要有那樣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隻要她一個人,除了她,其他人全都是累贅。
不管有幾分真心,至少今天,他的確是隻要她陪著。
廳門大開,二人相對而坐,默默地用著飯。白洛塵偶爾會夾一兩塊菜放進傅華衣碗裏,但是每回都會被她撥回到桌上,順便把那些菜碰過的飯也全都撥掉,她隻是吃自己夾的菜,頭也不抬,也不管白洛塵愛吃不吃。
一連四五次都是如此,白洛塵的臉再一次變了,他放下筷子靠著椅背,笑道:“五兒就這麼恨我麼?”
傅華衣抬頭看了他一眼,沒理,繼續吃。
白洛塵忽然裝不下好臉了,他猛地站起來,揮手將滿桌的飯菜全都掃到了地上。劈裏叭拉地響到一堆,碗啊碟的全都摔爛了。傅華衣還拿著筷子,但是包括她端著的那隻碗一起,都被砸到了地上。
外麵的丫環婢女,都看了過來,越影已經著急地要跑進來了。白洛塵隨手一揮,就將門扇得關了起來。那一張即使是不笑,也帶著風情無限的俊臉上,此刻隱著風雨欲來,排山倒海般的陰沉之色。
很奇怪,他明明不高興卻還笑著的時候傅華衣就覺得無比的可怕,連雞皮疙瘩都能根根豎起。可是他這樣顯而易見的怒氣,卻沒能驚嚇到她,她坐著動也沒動,隻是抬著眼睛不悅道:“你不愛吃就走,沒人強留你。”
白洛塵雙手用力一擊桌子,微微俯身怒瞪著她:“你在菜裏下毒,還要我愛吃!你就這麼恨不得我死嗎?”那些菜裏麵,並不是每一種都有毒的,可是她吃的全都是無毒的,但是他故意試探地夾給她的帶毒的菜卻全被扒掉了,連米飯都一起扒出來,很顯然,她是知道那些菜帶毒的。
他知道她討厭他,甚至心裏真的恨不得他去死,可是當真遭遇到來自她的暗算,他卻發現自己竟然怎麼也忍不住怒氣了。
傅華衣神情微微一個恍惚,隨即淡然道:“你自作多情了,那些東西是別人為我準備的。”
白洛塵愣了下,臉更黑了:“誰做的?”
這些菜裏麵,有好幾道都滲了禦米殼的粉末。禦米花結出的果子果殼,曬幹之後磨成粉便成了禦米殼粉末。禦米花又稱神花,它是一種能夠引領走向毀滅的誘惑。這種東西,身體不舒服時針對一些病症少碰無礙,多用卻會上癮,它是長樂方的其中一味重要組成成份。
使用時令人欲仙欲死,然而上癮之後沒有及時得到緩解,將會生不如死,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死亡。一旦染上這種東西,意誌不堅的人,一輩子都逃不出這可怕的魔咒。因此,它一直是權貴間,秘密流傳的一種用來長期控製他人的慢性毒藥。
因其使用時神不知鬼不覺,發作時無力控製,能叫人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名列,毒藥榜首。
這種藥因為太過霸道,危害甚廣而被前朝列為禁藥,嚴禁傳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這種東西了,沒想到多年以後的今天碰上,居然是有人拿來用在傅華衣身上。那下藥之人,分明是想要讓她慢慢上癮,從而達到長期控製她的目的。
傅華衣沒所謂地應道:“管他誰做的,我知道不吃就行了。”其實她知道是誰,裝作不知隻是不希望那人換一種她不知道的方式來害她,豈非防不勝防。那些粉末每次用量都極少,若不是她心生防備,再加上本就對花草敏感,還有娘親曾經特別向她講述過有關於禦米花的妙用與可怕之處。
幸運加上謹慎,再加上本身就對禦米花有所了解,若不是因為這些,恐怕她都無法察覺這其中隱藏的秘密。白洛塵又是怎麼一眼就發現的?
知道不是刻意針對他的,白洛塵神情好看了些,他坐下來,不滿道:“你明知道裏麵有毒,也不告訴我!”
傅華衣放下筷子,不客氣地說:“毒死你最好。”
白洛塵噎了下,不知道該哭她的狠心還是該笑她的坦誠。他道:“這些菜你一個人也吃不了,剩下的豈不是都其他人吃了。還有你的弟弟……”
“玉堂不吃辣。”傅華衣道,“東西滲在孜然粉裏麵,玉堂來這裏吃飯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廚房不加辣,影兒會跟著我吃。”至於其他人,她自身都是難保,哪裏能想到那麼遠!
更何況,影兒好幾次都發現廚房裏的下人偷吃她的菜了,還沒有送到她這裏就有人先偷吃了,她想管也管不著。那些人當中,怕是已經有些人上癮戒不掉了吧!否則被影兒發現了還敢偷,那也太膽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