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昊去後沒幾日便是重陽了,城裏的各個酒樓都用菊花紮縛成門洞,客人從下進進出出,方太樓自也是不例外的,進了那大門口的菊花門廊,園子裏更是處處綻放,萬齡菊、桃花菊、木香菊、金鈴菊、喜容菊,一片絢爛。
重陽後的初十日,按了那林官媒預先遞來的消息,太尉府便是在今日要送聘禮來的。方氏緊張,早幾日便叫那胡掌櫃在園子門口出了告示,言明今日因了喜事暫停一日的營業。隻是仍有不少乘興而來想要賞菊飲酒的,到了門前瞧了告示敗興而去,也有些知道今日這喜事的男女雙方是太尉府的二公子與前些日子剛被當朝太後親封為安福縣主的酒樓女掌櫃,留下要瞧熱鬧,都聚在了門口,人越聚越多,那胡掌櫃眼見著臉通道都給堵了,又不好趕人走,急得額頭都出了汗,趕忙去找顧早。
顧早正坐在後麵的屋子裏,身邊是三姐柳棗和秀娘幾個圍著正在梳妝打扮,聽見胡掌櫃這樣說道,略想了下,便叫搬出些桌椅安放在園子裏,桌上煮些茶水放些糕點糖飴,叫那些客人都進來坐著等。
那胡掌櫃得了吩咐,笑道:“我本也是這樣想的,今日是喜事,要叫旁人也連著樂嗬下的。”說完便急忙出去安排了。
方氏今日頭發梳得油光,身上也換了件新做的衣裳,瞧著還是頗為得體的。一早就與青武還有自己過來的胡氏到了門口等著了。那胡氏今日倒打扮得更像是主家,衣衫絢爛得叫人睜不開眼,頭上更是插滿珠釵,若非身子還算肥實,瞧著真讓人擔心那脖子要被墜歪掉。
到了吉時,果然便瞧見了幾輛光鮮的馬車一路朝著這方向過來,後麵迤邐跟了一長串挑擔抬篋的。方太樓門口的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翹首望了過去。那胡氏更是擠到了最前麵。
方氏瞧了心頭不喜,上前一個肘子將那胡氏擦到了自己身後,這才笑眯眯站在那裏等著。
那馬車停在了方太樓大門前的道上,車上先是下來了林官媒,再是四個婦人,俱都是插金戴銀衣著光鮮。方氏隻認得一個薑氏,急急忙忙上去迎接。
那薑氏站住了,先是看了一眼酒樓,這才對著早已經迎了上來的方氏笑吟吟道:“我早說了,你家那二姐是個能幹的呢。開了這樣的酒樓不說,如今竟是也要和我做妯娌了。往後隻怕還要你家二姐多照應些我這個嫂子了。”
那方氏還沒說話,後麵的胡氏便已是擠了上來,搶著道:“我家二姐再伶俐,那也比不過大夫人你啊。”
薑氏和她身後的那幾個本家瞧了眼胡氏,交換個眼神,這才捂住了嘴笑道:“這位是……”
“我是二姐她伯娘,家裏開了五六個布莊,那上門的客和平日往來的都是像大夫人你這樣氣派的,在我那街一問我家,沒人不知道的。”胡氏急忙笑道。她家的布莊其實不過隻兩間,隻是那話一出口,眨眼就變成了五六個,翻了一番都不止。
薑氏看了她一眼,點頭笑了幾下,這才領著人往裏麵走去,胡氏一路跟在邊上點頭哈腰的,倒把個正經的主家方氏給晾在了一邊。方氏心中暗自惱怒,等進了大堂,早有那胡掌櫃和沈娘子的領了酒樓裏的一幹人收拾幹淨了平日列出的桌椅,又都備齊了一應物件,分位置坐了下來沒聊幾句,那薑氏叫林官媒遞過了聘書和禮書,便說教方氏點收大禮。
禮書上密密麻麻列了一長溜的聘禮名目,那方氏哪裏認得,不過也隻略略看下作個樣罷了。那些抬了聘禮的依次進入,放在了地上,到了最後,偌大的大堂裏竟是擺得連落腳的地都沒了。除了那常備的三牲海味、魚酒京果,茶餅果子,龍鳳貼盒,禮金擔子裏竟疊了金磚十塊,銀錠一匣,彩緞六表裏,匹帛四十匹。此外那些金器首飾、珠翠團冠、四時冠花竟也另裝了一個擔子。方氏在外麵那些瞧熱鬧的客人的一片嘖嘖稱歎聲中,瞥了一眼坐在一邊麵有羨色的胡氏,這才覺得揚眉吐氣起來。
薑氏咳了聲道:“這聘禮送也送到了,點也點過了,煩請親家娘叫你家二姐出來下,須得按了例請我家的全福三姑給她道些福,我今日這老夫人派下的活計才算全了。”
方氏聞言,朝邊上那柳棗使了個眼色,柳棗立時便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顧早見柳棗來叫了,知道外麵那些禮節都是過了,如今就隻等自己出去了。從個春凳上站了起來,朝正望著自己笑的三姐和秀娘點了下頭,朝著大堂去了。
顧早到了大堂,溜了一眼坐在那裏的男家四位女眷,走到前去一一道了福,微笑著站在那裏,薑氏這才到了顧早跟前,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她手笑道:“二姐,想從前你到我府上的時候,還真的是做夢都沒想到咱倆會有成妯娌的一天。我這做嫂子的嘴拙人也笨,往後還要你多擔當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