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龍騰鳳翔(5)(3 / 3)

然而,當礦徒“聚眾幾至十餘萬,強梁爭競,時時有之”,當鑒於明末礦徒造反的教訓,有官員提出“礦徒聚之極易,倘將來礦盡,此輩將何法以散之?”的時候,籠罩康熙的龍之魂,使康熙從開礦轉向了禁礦。康熙四十三年,他諭令:“開礦事情甚無益於地方,嗣後有請開采者,俱不準行。”接著,封閉了幾個最大的民辦礦廠,又陸續將湖南、廣東、四川、河南的諸多礦廠“永行封閉”。礦業生產衰落了。

康熙前期,平定台灣後,康熙曾在東南沿海實行開海政策,允許並以輕稅政策鼓勵人民載貨出洋貿易,極大地促進了我國東南沿海地區貿易和對外貿易。“沿海內外多造船隻,漂洋貿易,捕采紛紛,往來難以計算。”

然而,當“海寇”勢力日益增長,當“海寇”有與海外力量相聯合的趨向時,籠罩康熙的龍之魂,使康熙從開海轉向了禁海。康熙五十六年六月,正式下達了嚴格管理商船、漁船有關人員;禁止中國商船赴南洋貿易;禁止向國外賣船、運米和留住國外;對外國商船嚴加防範的禁海規定。“土貨滯積,而濱海之民半失作業”。

籠罩康熙的龍之魂,使康熙將可能敞開的大門,重又緊緊關上,構築了新的、也是舊的屏障。

是的,科學就是科學。但科學實難與政治分開。特別是當帶來科學、掌握科學的國與人往往兼有殖民者、侵略者身份時。

康熙四十四年,羅馬教廷教皇格門第十一派使臣多羅來華,禁止中國教徒祭孔祀祖,敬天事君,粗暴幹涉中國內政。

康熙毫不妥協,堅持外國傳教士來華必須遵守中國政令習俗,否則一律不許在華居留。多羅狂妄不羈,以身試法,擅自在南京公布了教皇禁令。康熙立即將其逮捕,押送澳門,後囚死獄中。教皇得知暴跳如雷,於康熙五十九年再派特使嘉樂來華重申禁令。

鑒於羅馬教廷蠻橫無理的不合作態度,以及諸多外國傳教士在中國結交權貴,刺探情報,泄露機密,高利盤剝等種種不法行為,康熙將嘉樂驅除出境,將不法傳教士逮捕、嚴審、監禁、判刑,最後下令禁止天主教在中國流行。

軍事上的衝突,文化上的碰撞,都因中國尚處日中之世而暫時冰釋。處於被侵略地位的龍與鳳——龍,處於被侵略地位的康熙,天經地義、別無選擇地起而自衛,成功地在軍事、政治、文化諸方麵,加固和新築了一道道屏障,維護了中華帝國的主權、獨立、尊嚴、傳統,為古老的龍之國在世界變革的驚濤駭浪中,保留了一塊相對平靜的港灣,贏得了中國航船駛向新的封建盛世的機會。

而另一個機會,正是這樣,在神聖的自衛自尊,在驕傲的自強自足,在日中之世、龍鳳騰飛的刺目強光中,有如指縫中的沙,輕輕滑走了。

康熙沒有抓住中西文化碰撞的實質,沒有像與他同時代的彼得一世等君主那樣,具有不發展近代工業便麵臨滅頂之災的痛切感覺,因而,沒有將中國帶上新的騰飛的起點。

起點不同,結局呢?康熙朦朧地,隻能是朦朧地感覺到了某種威脅:“海外如西洋諸國,千百年後,中國恐受其累。”困惑的讖言。

當日影西斜,收盡了強光,那困倦已極的負日神鴉則終於逼近、看清了她神已與之相交、形必與之相融的龍的世界——原來已老朽得並無騰飛可能的,龍的世界。

她將和它一起,在黑暗中沉淪。這便是她的歸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