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老剛目送著晨筠翔離開,看護小姐服侍他躺到床上,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看護小姐打開門,門外站著個梳高發髻,身穿深灰職業套裝的中年女士,女士容貌氣質出眾,化著淡妝,時間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歲月的痕跡,反倒是在她眉宇之間添了幾分沉靜。
項老抬起頭,對著女士笑了笑:“哎呀,曉楓,你兒子前腳剛出門,你後腳就來了。”
“他來了?那他豈不是翹課麼。據我所知他今天有幾節補習課要上啊,哎,這孩子,都到這時候了還是自由散漫。”晨曉楓交叉著手臂,走進來,語氣帶著幾分埋怨。
“翹課算什麼,年輕時候的一些難得的經曆和心情,是要翹課才能體會得到的。”項老安慰道。
晨曉楓走到床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滿麵愁容的說道:“可是他也不小了,總不能這樣下去,該多為自己想想,我這個做母親的自己都是命懸一線,萬一出事哪裏還能顧得了他。”
項老點了點頭:“那不一定,筠翔比你和紹偉都更加有生意頭腦。隻是你不希望他從商是吧?”
“這我承認,這幾年,他也幫了我不少,可能他的功利心不重,才能比我更有貴人緣。雖然這些年,我沒有在他身上花多少心思,但他畢竟是我親身的,我了解他,他其實是個很簡單很單純很戀家的孩子,商場上複雜的人際關係他並不喜歡,他現在做那麼多事情都是為了能夠維係住我們的家庭。都怪我,習慣了利用和依靠男人,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放過。”
項老瞪了晨曉楓一眼,有些生氣:“不要傻了,生意場合利益往來,哪裏談得上利用,如果說你晨曉楓都是依靠男人挺過來的,那全天下就沒有自食其力的女強人了。至於筠翔,我想你更不必擔心,他和我談過幾次話,大概是顧及我的感受,他從來不會深入談他個人的想法,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兒子是清楚自己需要什麼,如何去爭取的,他不會一味付出在沒有回報的事情上。反而我更加擔心你,曉楓,你太執著,太感情用事了,這是女人的通病。特別是你們這些學過藝術的,尤其固執,建築是為使用它的人所蓋,而不是滿足建築者個人理想的藝術品。”
晨曉楓放下水杯托著額頭,失落的說道:“項老師,我做了這麼多年房地產界的職業經理人,難道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麼,隻是對於彙博的項目實在是放不下啊。不過,自從我得了那個病之後,我已經全想通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很多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現在已經在和一家跨國財團談合資的事情了,雖然保留原規劃的機會可能不大,但是我還想最後試一把,這個財團資金雄厚,不會向一些國內企業一樣急於牟利,而且他們董事長是美籍華人,回國投資帶著濃重的個人感情色彩,他們對國內房地產市場不熟,也需要我們晨天對市場的了解和龐大的客戶群,可以說是迄今位為止最好的合作對象。”
“我說曉楓啊,難怪你這些年都沒男人敢要,一個女人家張口閉口就是這些生意經,我這個生意場上呆了幾十年的老前輩都嫌煩了。”項老擺擺手說著,從床頭櫃抽屜裏拿出個裝著票據的盒子,他翻出一個存折,遞給晨曉楓,這是我一個海外賬戶的存折,密碼是我,紹偉和他媽生日的最後2位數組成的。
“您這是什麼意思。”晨曉楓詫異的說。
“沒什麼意思,這是我送給筠翔讀大學用的。”
“這可不行,我晨曉楓好歹是個董事長,就算公司財務出了問題,那也是比太多家庭好多了,負擔兒子讀書綽綽有餘了。”晨曉楓推托道。
“你連紹偉留給你的一大筆保險金都投進公司了,私人還能剩下多少錢!再說我項國華好歹也曾是叱詫商界的大人物,如今就淪落到給自己孫子幾百萬歐元零花錢還不成麼,拿著,學藝術很費錢的,多的我也沒有了。”項老幾乎是命令道。
“項老師!那我代筠翔謝謝你了。”晨曉楓接過存折謝道。
項老拍了拍晨曉楓的肩,露出慈祥的笑容:“這就對了,還有,不要項老師項老師的叫了,筠翔不在這兒,叫我爸就可以了。”
“爸,謝謝,謝謝。”晨曉楓握著存折,眼淚如雨而下,她很久很就沒有嚐試過哭的滋味了,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諒解,她沒能達到當初收購彙博時對項老的承諾,可是這個擔任公司董事長期間經常為幾毛錢水電費斤斤計較的項董市長卻沒有追究。
當身邊的人都已放下心結,不再追名足利,一個人奮鬥著的她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那個逝去的承諾,還是她骨子裏本來就喜歡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都不是,當享受一切光鮮便利成為習慣,放下便是一個無比困難艱巨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