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瀾見皇後與婢女雲麗走入一林蔭小道,才低聲將壓了一天的不安給道了出來。昨日告祭,不止眾官員嚇了一跳,劉瀾也是大為吃驚。按理,皇上與皇後不是那麼急躁的人,可這詔旨頒下,除了得了個好名,對於執政並無太大益處。要舉行祭天可以有更穩妥的辦法,大可不必非要在此時。這些都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麼大的事,皇後卻事先招呼一聲也沒有,難道......劉瀾心中微微一凜。
青絲瞥他一眼,低聲地說道:
"本宮是心急了點。於這事上,真是太過義氣用事,欠周全考慮了。"
劉瀾驚訝,一時說不出話來。
青絲淡然一笑:
"怎麼?不曾見我如此心浮氣躁吧?"
"娘娘......祭天是盛世王朝顯示政績和稟承天命的重大儀式,隻是如今契丹戰亂剛剛有所平息,國庫不足,這個時候皇上偕同娘娘前去祭天,隻怕有損國庫。更何況,我打探到最近前國舅曹魁似乎有所動作,臣唯恐他會對娘娘不利。"
"曹魁向來是個人物,我看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起他先前在大殿之上三番四次阻礙本宮撫育太子一事,本宮心中怒氣便難以平息。"
"是。"
劉瀾壓下心頭一聲歎息。曹魁本是個資深老練之才,不然也不會在這個領頭的位子上坐了那麼久。但此次牽涉皇位之爭利害關係,要辦得毫無差池是不可能的,所以凡是接近曹魁一黨的官員便必受牽連。
三人都靜靜地走著,穿出林蔭道,轉出禁宮一偏門,雲麗已在那裏安排了一駕馬車。青絲在扶著雲麗的手上車前頓了頓。
"此事事關社稷,關係重大,還望劉大人謹慎處理。本宮還有重要之事,將要離開兩天,這兩天,輔助皇上處理好朝廷大事就全仗劉大人了。"
"臣記下了。"
劉瀾忽然有些納悶,對於皇後的意思第一次覺得這般無跡可尋。
馬車之上,鴉雀無聲,青絲隻是靠著車壁坐著,輕輕翻折自己的袖子,忽問:
"玉坤那邊怎麼樣了?"
"回娘娘,最近柳公子總是不在府中,據報每晚都有一輛神秘的馬車將他接走。"
青絲點頭,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興許是我冷落他了,我知道,這陣子為了社稷江山,本宮真的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我知道,他心裏始終有些怨我。特別是那晚在偏殿,他看到了正在為我施針的禦醫,我知道,他真的誤會本宮了。"
"可是,娘娘,您對公子的心,可昭日月,又有誰不知道呢?這不,為了玉鸞之事,您今天還專門出宮祭奠她。"
雲麗接上穆青絲的話語,說道。
"本宮欠了玉鸞的,本宮知道這輩子都還不清的。祭奠一次她又算什麼?隻是,我希望自己這麼做,能讓玉鸞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可憐的玉鸞姐姐,究竟是誰如此狠心,下了這個毒手。"
想起玉鸞,雲麗不覺有些悲戚。
"想知道殺玉鸞之人並不難,是誰將她從飛燕閣中放出來,是誰慫恿她到本宮的寢宮去意圖刺殺本宮,那個人,便是殺她的凶手。"
青絲擺弄著手上的玉鐲,冷冷地說道。
"此人可謂費盡心機地演了一出好戲。"
"看來,娘娘您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雲麗輕聲問道。
"雲麗你隻需仔細想想,這朝廷之中,想要殺了本宮之人又有幾個呢?我隻怕,這個人,為了將本宮拉下馬來,會不惜一切。本宮也知道,自己的死穴究竟在什麼地方,這正是本宮所擔心的,為此,本宮硬要下旨,宣布祭天一事。"
"祭天一事,也與這場陰謀有關?"
聽完穆青絲的話,雲麗不覺更是迷惘。
"雲麗,你等著吧,時機一旦成熟,本宮會把該告訴你的都跟你說的。"
青絲點點頭,心有成竹地說道。
載著穆青絲的馬車一直在荒野古道中飛馳,野外一路景色蜿蜒,這一切,讓穆青絲不知不覺間想起了從前,她依舊記得,當她仍是平陽太子妃之時,最愛在無人知曉的一刻,喬裝打扮,帶著玉鸞,偷偷溜出後宮,在郊外尋覓人間的春色。如今,一切景色依舊,卻唯獨改了身邊相伴之人,想起玉鸞,逝去之人便如黃花凋零,青絲禁不住悲從中來,又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半刻後,馬車停了下來,雲麗輕聲提起道:
"皇後,已經到了玉鸞的墓前。"
青絲輕輕哼了一聲,在雲麗的攙扶下,走出了馬車。頃刻之間,玉鸞之墓躍入眼簾。
"玉鸞......"
青絲扶著玉鸞的墓碑禁不住落淚。
"玉鸞,本宮終於來看你了。"
她輕輕歎道。
"想不到僅是片刻之差,你我便從此陰陽相隔。玉鸞......"
想起原先玉鸞服侍自己時的音容笑靨,淚無聲滑落。
"玉鸞,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的,殺你之人,本宮要他以血還血!"
青絲拍了拍玉鸞的墓碑,決絕地說道。
一陣風吹過,樹葉突然被吹動,沙沙聲響,似乎在空曠的荒野之中回應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