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幾天也像是在做夢,要不是那晚上我在觀音廟裏親身經曆的一些事,我是絕不會相信的,但是,我牛哥直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到底是出事還是被扣押了!”談及此,女人顯得謝天謝地。
“還真得感謝觀世音菩薩保佑,摩爾能平安無事地回來!”一邊說,女人站起身來,往院子裏走去,並用眼眺望向那邊觀音廟的方向。
“摩爾到底是去哪裏了呢?這孩子,去哪裏也不說,哦,對了,他好像說是前些天和同學一起出去旅遊了……”女人低頭回憶起這麼一句清早摩爾的話,就說了出來。
“我隻是來告訴一聲,現在村子裏不安全,一定要注意那些雞子,還有一個神秘人在幕後操縱,其他的也沒什麼……”大紅準備離開時被女人一把拉住,“別走,能陪我一起找摩爾嗎?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老覺得很害怕!”看到女人一下露出如此孱弱表情來,大紅表示暫時可留下陪她。
他們在墳場上來回找了一通,根本沒發現摩爾,大紅則是用手朝田塍那邊指去,“那晚上,我爺爺也是在這看到一條黑狗,很奇怪,被嚇壞昏過去了,我們後來趕來時將他背回家去……”女人彎下腰抓起一抔黃土並嗅聞了下,又左右環視了番,“這最近還真是怪事多!”
他們繼續往上攀岩而去時,就來到那片桃樹林了。在那裏,奇巧地碰到摩爾正彎腰鞠躬在一行厚敦著實的桃樹之間,不時還在比劃著些什麼,從他那些簡約動作裏可以窺測到他此刻無比陶醉,形同自言自語。
“摩爾?”女人急切地叫喊了聲,那邊卻毫無動靜,她又輕微地喊了句,摩爾回頭拋來遠遁似的眼神,恍若從天而降的一束陽光返照在久違而蔭斂不散的潮濕大地上。
“摩爾,你在幹啥?”女人已經靠近了他,並發現他手裏其時正握著本小書,上麵從他打開的那頁看去塗鴉著一個人形身影在推搡跌打著些招數。
“你來做啥?”摩爾冷冷地問了句。
“我來做啥?”女人一聽心裏就來氣,但她還是理智地控製住自己,“我也沒指望你複習書本,但你總不能亂幹!”她從摩爾手中抓過那本神秘書籍並仔細審閱起來。
摩爾則是低頭訕訕離去,看到他匍匐在林子裏那些稚嫩淺淡的迷離步伐正在堅定地往墳場那裏漫足而去時,女人感覺到從未有過的陣陣傷憂。
“摩爾,你難道忘了你老爸是怎麼說的?你現在還沒醒悟過來,看這種烏七八糟的書,早晚會坑害你的!”女人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往摩爾消失在墳場方向上的高大背影喊著,毫無回音。
“阿姨,別難過,現在隻要知道他在幹什麼,總比早先什麼也不知道強!”大紅安慰著說,“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摩爾哥可能會覺得有壓力,我也能體會他的心情!”大紅那時已經站到這邊大路的彙合點上朝女人告別著。
回憶起這大半輩子的劬勞辛苦眼看著就要付之東流功虧一簣,想著早先摩爾帶回來的那個失落高考如同噩夢般降落到她熱切蒸騰的心內。現在,這孩子又不聽使喚地不學好,女人心野墳場般坑坑窪窪蕪雜一片。她希望能盡快找到摩爾,告訴他一些真相。
摩爾那時就睡在床上,女人在堂屋門縫間幾次三番確定兒子並未出走時心內妥帖下來,開始收拾剛才胡亂心境。她又忍不住回憶起大紅說的那些話,身上還難免要起雞皮疙瘩來。摩爾以前都是一副俅俅模樣,懂事聽話。現在,可能是高考的意外打擊帶來影響吧,她希望能幫助孩子一起走出陰影。
中午時她去叫摩爾吃飯,但摩爾那時還沉浸在夢鄉,在那些接連不斷的夢境裏漫天的雞毛開始禮花般灑落人間,雞毛飛舞的浪漫背景裏正洶湧著一道暗流,那明顯是朝他襲擊而來,這同早先穿越紅岩洞時的久遠經驗有些暗合,接著周圍涓涓而起的風聲開始循循漸進往上冒躥,帶著泥土的獨特芬芳,沁人心脾。
摩爾的夢境由一把小刀和那本原本呈現在桃樹林下漫畫書般的神奇書籍所組成,紙張與刀聲相互拮抗的碰撞過程中摩爾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內心慌亂,他從小到大擁有過同身子般逐漸長大的膨脹欲望,以及在被瓦特陰謀算計暴打在旅遊季節裏這次深刻教訓時那些酕醄的殺戮氣焰,但這些在摩爾心中如同陰雲在陽光心中,是不被主觀接受的。當摩爾握緊那把小刀時他感到一種罪惡像小刀般從心底升起,然後被自己敏銳氣息所抓住。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摩爾希望一切能變得平和些,但那本書上舞動的招數一如高考的落魄分數在循循善誘般地吸引著他,當他諦聽到又一次被風吹起的小刀上那些從書頁上倒影而來的武功招數被自己的心中自我舞弄出陣陣聲響時,他終於忍不住要從休眠抑圧裏掙紮出來,變得異常興奮。他握緊小刀,然後,一目三行喜出望外地對準那本書狼吞虎咽起來。
“第一招,金雞獨立,氣運丹田,目視淩空,屏神斂息……第二招,鳳凰展翅,突厥飛步,大步流星,雲騰架空……”摩爾感覺像是腦海中盤踞著一個得道仙人在一邊做著示範一邊對自己言傳身教,盡管那仙人並沒露出臉相來,但那一句句從他若有若無的聲訊傳遞中摩挲而過的武功招數還是那麼的亢奮人心催人上進,使得摩爾全身難以自持地熱血澎湃。當桃樹林裏開始起風的時候,書本上那些小招數開始被有意識地連貫成一個有機整體,並一氣嗬成地由頭到尾進行了一番微風浮動似的流暢栩演,波瀾不驚。畫麵裏起伏不定的回環往複包含著這套武功的起承轉合,像摩爾曾經在學校裏學習演唱的那些悅耳動聽之章。現在,當風聲停下來,吹拂在摩爾體內的那股欲望喧囂還在恣意蔓延,令他欲罷不能。他滿頭大汗地將書本舉過頭頂,然後對準桃樹林內陽光開始溫柔灑下的地方,一陣呐喊。一股熏煙開始從他形同桃樹細密濃葉間的蓬亂頭發裏上躥出來,像他那些柔軟的犀利咆哮。然後,他才覺得略微鎮定下來些,然後緩緩地放下書本,開始重新審視起自己那把還不到一尺的小刀,一陣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