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要不是布萊克先生,他很可能還真得在村子的林野間度過生平第一個野外的茫茫浸夜,布萊克先生力氣很猛,在工地上幹活的他將牛老那兩個空蕩蕩的笸籮挑起來往四下裏走開了。因為牛老根本無法在山麓間繼續堅持望山攀登,布萊克先生後來就讓牛老攀附在他肩膀上,單手將那笸籮挑著往回扛回來……
“這真是個好人啊!”當時的牛老心裏就這麼一句感激話,其餘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但是,不虞沒過多久,就傳出來消息,說布萊克先生在工地上將一工友扳死了這真是個驚天爆炸新聞!
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就是鎮上派出所民警們在一直追蹤調查布萊克先生那些天,牛老心裏卻是自己在調查自己,審視自我。他總覺得有些事情還沒做好,一些話還沒表達出來,那些原本需要做與表達的事情現在依舊還沉浸在紙上談兵的朦朧狀態中他真想好好地和布萊克先生喝上一頓酒……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布萊克就因為這件還原本是傳聞到他耳朵中的刑事案件而永遠消失在了村莊裏。
不過,值得慶賀的還是布萊克先生找到了一個忠貞對他的女人,這個女人將他的骨肉努力撫養成人,並將這個人積極地培養成對社會有用的棟梁之才,前些年就傳出來,說是摩爾這個孩子考上了高中,最近正在考大學。因為林下和上麵村頭相隔還是有一兩公裏路,所以,這些年牛老根本沒怎麼走動!
今天也因為找小紅,順便去布萊克家裏看看,算是聊表謝意,一些原本還掛在嘴邊的話直到現在也還懸而未決,牛老心忖了會,就大踏步朝村頭上那鄉村公路延伸去的地方,那些菜棚的盡頭處走去了……
“等等我……”老遠地,牛老就聽到一些孩子在公路上相互追逐的聲音,像一些風鈴般的音樂,飄拂在這些公路兩旁的菜畦和群山上那些崢嶸的樹木之間,野草擺動的時,風從林野內那些心事般涓涓溪流的地帶,神一般地往公路上牛老那件上了年紀的勞動服上輕撫而來。
轉過這個山的旮旯就可以清晰看到那邊桔子林下的摩爾家了。
當他來到摩爾家時,門沿緊鎖,壩院上一切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窗戶和無聲無息的院樓外那些橘子樹都因為這扇緊鎖的門而顯得過於沉寂,恍若這裏好久沒住進來過人。
牛老仔細掐指一算,也覺得這不太正常吧。都說這群高中生早就沒上學了,再加上布萊克先生的妻子在鎮上的工廠裏上班,今天正好是禮拜天,而且又不逢趕集日啊,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很難推算出他們這關門抵戶的真實原因!
牛老還有些不死心,就又朝那房屋後的墳場上走去,那裏埋下的那些墳裏的主人有他的同年夥伴,有一兩年沒來過這墳場了,那邊最左邊的就是當年他小學的同桌。現在,早已經變成一片泥淖灰燼了。
或許那些墳頭上正在欣欣向榮的野草這個陽春的季節能生長得如此茂盛,看來還真是有原因的……
那或許正是牛老的那些在地獄裏休憩去的夥伴們留在人間的一份份牽掛依舊洗滌激蕩著生人們繼續向前的精氣神!
在墳場上來回躥遊了陣子,也胡亂地思忖了陣子,不覺就翻上那片桃樹林了,那正是鄭家人的林子,看到那些崢嶸綻放著無窮魅力的桃花束束,不得不讓人一下就熱血沸騰起來,熱愛大自然和由此帶來的回歸自然的心緒不期而遇地在心底裏回旋起伏,成了他一時間像流浪到世外桃源時候強烈的遊離在初中課本上那些文章篇幅裏的成長記憶。他撫摸著那些桃樹,心裏卻像是在撫摸著另一個永遠不想長大的孩子!
但是,牛老卻很快發現了些許迥異的景致來,那邊延伸向鄭家人的房屋卻像是不翼而飛了,幾株桃樹莫名其妙地倒在斜坡上,而那裏印象中並不是斜坡,那裏還有很長很寬的區域,小時候牛老常來這些地方捉迷藏,下麵的墳場和這些桃樹都是藏身的最好場所,時至今天,他恍若像第一次如夢方醒,也才第一次意識過來這片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居然已經在他的有生之年裏潛移默化般地發生了如此巨大的動地驚天般變化……
牛老很想往那桃樹林那段盡頭處瞧一瞧,卻猛地看到一條黢黑灰土般的黑狗正威風凜凜般地站在林子的斷頭處,舌頭慣性般地往下垂落,懸吊在嘴唇外麵,就像曾經牛老在醫院裏被醫生檢查出胃下垂時檢驗醫師從放射科裏取出來的那一張張片子上顯示的胃體一般。
“蛐蛐……”牛老準備朝這隻狗攆去,不虞,那家夥卻一張嘴朝這邊牛老撲殺而來。
這哪裏招架得住,就算一般身強力壯的人也很難招架得住這種突如其來般的激變,更何況現在的牛老已不再像當年那個追風少年了,盡管有人還在誇獎他是老當益壯,不過,那明顯還是因撫養兩個孫女而被人如此讚美的……
牛老心裏蹦蹦地跳個不停,看到那狗子來了,早已兩眼發懵,一不留神,隻感覺身子在無法控製地往後仰腳下的土打滑,然後一下子像一張草紙被灰塵揚起時的飄然般往坍塌下去的泥土靠近……
再後來,他可能感覺到皮膚在疼痛,但是,那更多的則是遊離的夢幻情愫……
他昏迷過去了……
那邊紅崖穀內這時有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像一陣警報般地被拉響了,緊接著是那邊石屋內原本神鳥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個球體,乳白色的球體上印烙著無法辨識的英文,這些英文因為石屋內那道幽光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屋子裏並沒有人。
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石屋外鞭炮聲地傳來。
不過,很快,那扇石門像照妖鏡般地被這串聲音所推搡開來,然後露出來一個紅彤彤的頭顱。
神鳥氣喘籲籲地往這石屋裏躥進來,身後跟著的是那田雞。
“神鳥,怎麼樣了,好像你臉色不是太好!”
“你……給我去倒杯水,今天真是倒黴透頂了,昨晚上一直沒回來,就因為那個啥,你們那隊伍裏還有什麼不死祖雞這種成員嗎?”當神鳥接過田雞遞上來的水杯之後,又急促地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