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Halloween(2 / 3)

當時我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漸不能把握他。我隻清晰地記得,他握住我手腕的刹那,一陣刻骨的溫暖流竄而過,春華重生。

盡管如此,散席後我還是在白樺林前叫住他。

抱歉。我渾渾噩噩地說。我今天不應該那麼說的。

別在意啊。他回過身來,笑容卻與家宴上大不相同,仿佛縫在他臉上般不自然。什麼事我都不會怪你的。

對不起。我一時居然膽戰心驚。但是我想大家都是把你當家人對待的。

我知道。他向前進了一步,我不得不靠在了一棵白樺上,樹皮表麵的突起頂在腰間,我疼得皺眉。那你也把我當家人看待麼?

不僅僅是那樣。我勉強鎮定下來。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然而那我僅見過寥寥幾次的殘酷笑容忽然垮塌,他深邃純淨的黑瞳倏得黯淡。

好了我們回去吧。他重又掛上慣常自信而溫暖的笑容,把我拉了過來,拍去我衣服上的灰。

路上我們一言不發,但是彼此都沒有記得此事太久。次日我們就依然同以前一樣上學,一樣一起吃午飯,中午休息時間裏並肩沿著學校花園裏濕潤的石子小路散步,聊各種逸事奇聞,下午一起回家,做完作業聊天,直到在壁爐前睡著。

我們始終有聊不完的話題,從作業到曆史甚至傳說,以及理想和未來。然而這些年後,我居然也未從無數對話裏知曉真正的他。最近我才逐漸醒悟過來,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切身地意識到,父母雙亡,養子身份和一切與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有關的閑言碎語在他身上烙下了怎樣持久的劇痛。

而他從不輕易服軟,我竟也就以為他真的可以不在意。

歸根結底,仍是自己無知的錯。

洛絲羅林的家宴隻有兩人曾經缺席。父親是因為有一陣太忙而無法到場,而他成年後就再也沒有參加過。

“頭發掉到杯子裏了。”

我猛得驚醒。發現安琪琳娜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仍帶著她標誌性的,具有涼意的微笑。

我慌忙把幾根在杯子中色彩詭異的銀絲撩起,拿過一張紙巾擦幹。然後低頭繼續。

“就算你要想他,”燭光的幻影在她麵上搖擺不定,使得她的笑容若有若無,“也用不著這樣。你最近越來越喜歡發白日夢了。”

“別用讀心術啊。”我漫不經心地囁了一口果汁,平日裏除非應酬場合,我並不喜歡喝酒。

“那種東西我可不能說用就用。”她坐直身體,目光頃刻將我穿透,“而且也沒必要。你剛才眼睛裏都快映出他來了。”

“是麼,”我自嘲地笑了,也放下杯子坐起來,“我再怎麼想他,又有什麼用呢?”

“看似是沒什麼實際用途,”她不以為然地說,“但是總比什麼都不想要強。”

“過去一年我都隻是在想要怎麼解決這件事,”我把兩縷阻擋視線的頭發撩到腦後,心煩意亂地撥亂了劉海,“怎麼停止父親的難堪,怎麼找他回來,怎麼弄清真相。但是到意大利後的幾個月我隻是覺得自己頭腦越來越不清醒,對自己過往的所有概念和計劃都充滿懷疑。我開始不住地想他,不是他和凱珊德拉的計劃,僅僅是想他這個人,想過去我們在一起時的種種,卻無法理出頭緒來,隻能不斷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曾經多麼愚蠢無能。我和他說過那麼多話,到如今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然而我現在寸步難行,除了思念他什麼也不能做。”

“如今的局麵錯不在你。”她的口吻軟化了些,“沒有人能看清另一個人的全貌。而你是因為一直離他太近,你對他的感情太深,有些事情對你而言就成為了盲點。而其他人看來,也未必能看見你所知曉的部分。如果我是你,不妨珍惜這份還能想念他的心情。因為我們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在前方等待我們。現在習以為常的東西或許在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唉,”我又一次端起高高的玻璃杯,果汁已經見底,“如果我是女人,大約就是愛上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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