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流墨過完年回家,發現夏辰東已經不在了,但他曾經住過的客房卻好像經過一場凶悍的打鬥,床頭櫃翻倒,一個落地式大花瓶摔碎了,碎瓷片撒了滿地,其中幾塊瓷片上甚至還有幹涸的血跡。床上的被單褶皺得不像樣,被子有一半都拖在地板上,窗簾被扯掉半邊,灰撲撲地堆在地上。
愣了幾秒,邢流墨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拿出手機打夏辰東的電話,響了七八聲都沒人接,就在他拿了衣服準備出門,猶豫著要不要報警的時候,電話卻突然接通了,對麵響起那個懶洋洋的熟悉的聲音。
“夏辰東,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房子弄成這樣我還以為你被人綁了!”
夏辰東那邊非常吵,一聽就是在酒吧之類的地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邢流墨在講什麼,也不說話,隻是在那邊喘著氣大笑,那笑聲太過誇張,甚至有點像哭聲,聽到人耳朵裏甚至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喂?夏辰東!我操你是不是又嗑藥了!喂?”邢流墨喊了幾聲,夏辰東還是沒有回應,接著電話就掛斷了。等邢流墨再打過去,卻關機了。邢流墨越想越覺得夏辰東不對勁,立刻穿上大衣出門找他。北京城有名的Gay吧就那麼幾家,一家一家找,總歸能找到。
而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邊的某家酒吧裏,夏辰東昏迷不醒地趴在吧台上,他身旁的酒保看看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嗯,他在這裏。好的,我會幫您照顧他。”
大概十幾分鍾後,夏振澤趕來了,一襲黑色的高檔雙排扣風衣,剪裁得當,洗熨得平整有型,與酒吧裏迷亂而曖昧的氣氛格格不入。他看上去很不喜歡這裏,從進來以後就微微皺著眉,臉色也不好看。
“您來了。”酒保一看到夏振澤就露出討好的笑容。
夏振澤過來將夏辰東架起來,低聲問酒保:“他今天有沒有買藥?”
“買了,還是三顆。放心,我提點過那個販子,不敢賣給他太多的。”
夏振澤微微點了點頭,正要帶夏辰東走,這時酒保卻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話:“不過真是奇怪呢,這位客人是這裏的常客,我們也認識兩三年了,他可是從來都不會碰那些東西的,怎麼最近突然染上癮了呢?哦對了,大概半年前吧,我記得好像有人趁這個客人不注意往他的酒裏放了東西,而且連著好幾天……您說這是不是……”
夏振澤的臉色微變,冷冷地看了酒保一眼,掏出錢包拿了一疊鈔票扔到吧台上,“有些事,你最好還是當做沒看到比較好。”
“誰說不是呢,這裏每天那麼多客人,我哪記得過來啊,也許是看錯了。”酒保笑嗬嗬地用台布將那疊鈔票一蓋,擦桌子一樣將它們從吧台上抹去,然後對夏振澤微微鞠了個躬,“歡迎您下次光臨。”
夏振澤將夏辰東帶到他在學校附近買的公寓裏,很細心地替他脫了鞋襪和衣服,把他抱到床上,用熱毛巾幫他擦幹淨身體,然後蓋上被子,等一切收拾完,就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
夏辰東瘦了很多,下巴都變尖了,皮膚也沒有以前那樣有光澤,整個人看起來黯淡而憔悴,夏振澤看著這樣的夏辰東,目光默默在他的眉眼間流連,心情忽然很複雜。
他隻是想讓他哥不再那麼強,隻是想讓他哥可以多看他兩眼,隻是想讓他哥能夠依賴他,想讓他哥覺得沒有他不行,卻從沒想過要傷害他。
從小到大,父親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打理公司,母親除了逛街購物就是美容健身,沒人真正關心過他。隻有他哥,隻有夏辰東,能夠讓他在那個除了錢好像什麼都沒有的家裏,感受到一點珍貴的親情。他哥會在睡前給他講童話故事,雖然都是被篡改過的;他哥會在他過生日的時候送親手寫了祝福的蛋糕,雖然自己從來不承認那是祝福;他哥會想方設法開出條件逼迫他好好讀書,雖然在他達到了他的要求之後從不兌現承諾。他哥總是罵他,從來不給他好臉色,但他這輩子最愛的人還是他哥。
他哥是他的榜樣,是他追趕的目標,他是仰慕著他哥長大的。因為要保護他哥,他才會努力,因為要讓他哥看得起他,才會想要變強。可以說,如果沒有夏辰東,就不會有現在的夏振澤。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和他哥在一起而不被趕走。
然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和他哥這樣不受人打擾地呆在一起了,但他並不開心,甚至比他哥不理他罵他是“雜種”,還要讓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