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揚州正好明媚。
一輛馬車離開揚州府,向北方駛去。車簾不時被撩開,景物一路後退,有孩子不時探出頭回頭看繁榮的揚州府。
“冉孤生,還不快坐好。”車廂裏又一男童音起,語調極其不高興。探出頭的冉孤生放下簾子縮頭回到車廂。
“淩餘,你該學學孤生。小孩子就該有活潑好動一些,整天悶在屋裏對身體也不是很好。”雍容華貴的老將軍夫人見兩個孩子都不太高興的模樣就出言解圍。“等到了帝都,孤生你可要拉著淩餘四處走走。”
“嗯。”冉孤生使勁地點頭,然後又不自覺回頭,看到的是車廂,也知道已經離開了太平縣範圍,表情黯然,他去了幾次知味觀都被告知丹青不在,臨行前都沒能見上一麵,好歹曾經玩過幾天呢。
“老太婆,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淩餘像他父親穩重不好嗎?他呆在屋裏學兵家之道在你眼中就成了悶了,依我看來,淩餘生來就是繼承我嚴家一脈,為國家盡忠。他就是一個練武的料,你反而鼓動他出去玩,成何體統!”
老將軍可不依了。笑話,這麼好的料子怎麼能放任自流。嚴淩餘還是他兒子的兒子,不管他還能管誰!
老夫人冷笑反駁道:“體統?年輕的時候你離經叛道做的事做的還少,年輕不見你說體統,人老了你反而提起這兩個字,我送你三個字——老古董。我可憐的淩餘才這麼小天天被你逼著學著學那,打小又沒娘教,他爹一年也沒必能見上一麵,我一手拉扯大的,我能不心疼嗎?”
越說越心疼自己的孫兒,攬過嚴淩餘,淚眼汪汪幽怨地瞧著老將軍。
老夫人的眼淚無疑是大殺器,冉孤生靠近她輕輕拍打她背,嚴淩餘也不作聲,乖乖地呆在她的懷裏。她並不嬌弱,相反,早年還跟隨老將軍戎馬疆場,出謀劃策,立下的戰功不比老將軍的少,關鍵是老夫人很會利用自己的優點,該嬌弱的絕不逞強,把年輕時有“浪蕩將軍”一稱的老將軍治理地服服帖帖,成親這多年,連通房小妾也沒有,把一夫一妻製發揮到極致,深深影響下一代。
看到夫人的眼淚,老將軍頓時服軟,湊上前討好。“夫人,都是我的錯。哭多了傷眼睛,萬一你看不到我時我去沾花惹草怎麼辦?”
“你敢!”老夫人叉腰,帶著哭腔的怒斥聽在老將軍耳朵裏是酥軟嬌嗔。
“不敢。”老將軍大拇指揩去老夫人眼角的淚水,“你看妝容有些花了。”
女為悅己者容,經老將軍一說,她也顧不上哭泣。拿出隨身攜帶的牡丹纏枝小銅鏡,仔細查看自己的眼妝。
她的眼淚方才隻在眼眶打滾,並沒有真正滑落臉龐。老將軍的話是言過其實,盡管如此眼角撲的粉稍微起糊,她趕緊用帕子拭去眼妝,背過身去重新描畫。
“都老夫老妻了,還怕我看嗎?乖,轉過來,我給你畫可好?我好像也好久沒給你畫過眼妝了。”老將軍眼角含笑,一個嚴肅的形象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一個普通的慈祥的老人,一對恩愛的老夫婦。
冉孤生呆呆地看著外公外婆打情罵俏,自他來將軍府時起,從沒見到過,他一直以為外公是個嚴肅古板節儉的老人,而外婆則是慈祥又雍容典雅的女人,沒想到這次出來能看到他們不同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