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在朦朦朧朧中感覺有人輕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手掌寬厚,有長年習武磨出的厚繭,溫暖而幹燥。這久違的感覺讓她心中輕顫,隻願這夢永不要醒來。她的眼眶發熱,抓住這隻寬大的手放在臉上,滿足的來回蹭了蹭,像幼時那般軟軟糯糯的撒嬌:“爹爹……”
未央感覺到那手掌微微一頓,恍惚中似乎有一聲輕輕的歎息傳來,然後那掌心放鬆貼在了她的臉頰上,未央又安心的漸漸沉入了昏睡。
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像昨天那般強度的施針未央還是第一次做,實在太耗費心神,以至她剛躺到床上就眨眼間睡了過去,說是昏迷也不為過。
清霧在外聽見聲響,一溜煙的跑了進來,拍了拍胸口道:“小姐你可算醒了,這都一天一夜了,可用膳嗎?”
“無礙。身子還是有些乏,讓秋雨簡單煮個粥吧。”未央揉著太陽穴皺眉說道。
“粥早備著了,就等小姐起來用呢。”
剛說完,就見秋雨捧著托盤走了進來,將一碗山藥薏米芡實粥和幾個精致的小點放到桌上。滾燙的粥熬得濃稠,散發著撲鼻的清香,幾個小點是荷葉卷、翠玉豆糕、鳳尾燒麥,均做的小巧剔透、精致玲瓏,光是看著就極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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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未央接過清霧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挑眉問道:“那齊九霄怎麼樣了?”
聽見這個名字,清霧不情願的撇了撇嘴,隨口說:“沒什麼大礙,把小姐累成這樣,不好才怪呢。”
未央知道清霧是因為維護自己,也不以為忤,微微一笑,岔了個話頭:“我睡著的時候可有人進來過?”
清霧當然明白小姐指的不是平日伺候在屋裏的她們,仔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我在的時候是沒有人進來的。不過我看小姐睡得熟,應該一時半刻不會醒,倒是出去了好一會兒呢。”
“嗯。”未央蹙著纖細的柳眉,臉上表情有幾分迷茫。她現在清醒過來,越想越覺得那個感覺並不是夢,應當是有人趁著她睡著進了屋來。若是未塵未影倒無妨,如果是別人……
未央思索著,高聲喚道:“阿一!”
話音剛落,屋子裏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黑影,若不是仔細觀察,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站在書櫃投下的陰影裏,著一身黑衣,整個人氣息模糊,猶如鬼魅。
“小姐,是齊九霄。”他的嗓音喑啞,語調低沉,好似生來便屬於黑暗,正是未央二十個暗衛中的首領,未一。
“他如何能近我的身?”
未一知道未央問的是自己為何沒有攔住他。其實今天齊九霄來的時間也僅有小片刻而已,暗衛因為常年處於黑暗,對殺氣尤為敏感,察覺此人完全沒有惡意,也沒有一開始就暴露身份阻止他靠近,隻是小心注意著。後來小姐更是在迷糊中抓著人家的手不放,這麼尷尬的事暗衛們當然更不會出現了。
“我們感覺他全無惡意,便沒有暴露自己。”
未央聽後氣結,隻無奈的隨意揮了揮手,未一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
夜裏子時,星月無光。
未央完全沒有睡意,便叫來未塵,二人坐在屋頂上小酌。
未塵看著仰躺在屋頂上,顯得悠閑自在的未央咕噥著:“自己不睡也不讓別人睡,這樣的性子,當真沒人肯要你。”
未央喝了口酒,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燙金請柬:“武林大會,下午送到的。”
未塵一聽,趕忙把腦袋湊過來,咧著嘴問:“阿央,去嗎?”
未央翻了翻請柬,然後隨手扔給他:“去,為什麼不去,看看熱鬧也好。”
未塵接過看了看,笑著豎起兩根手指,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聽風樓傳來了消息,兩條。”
看著聽後完全沒反應的未央,有點無奈的撇撇嘴,自顧自說下去:“真是無趣。第一,沿著七築山下遊搜索的暗門門眾,昨天都已經撤回了。看來也是收到了司徒宗門開武林大會圍剿暗門的消息,趕回總部做準備。”
“這第二嘛,其實照我猜想和第一條也有些關係。流雲回報說武國那邊的龍門石在這兩天被采購一空。龍門石是布置機關陣法的關鍵材料,平時買賣它的也不少,隻是現在這個時間比較敏感,聽說那七築山上機關陣法奇詭繁多,突然這麼大的需要,想來也是暗門的手筆。”
未塵看著終於有了興趣的未央,伸了個懶腰,歪著頭嘿嘿笑道:“能把龍門石全部買斷,想來是有什麼大陣要布置的,這下有的瞧了。”
“凡是能讓司徒家不舒坦,我就總是舒坦的。”
未央揚手灌了一口酒,抬頭看著天空,聲音輕的風一吹便飄散了。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隻一口一口的喝著酒,一地寂靜。
夜色濃鬱,那漫天沉鬱的黑色一望無垠,蒼穹顯得高而遠,幽暗深沉。天幕之上幾點星子隱在厚重的雲層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好似睜著嘲諷的眼,蔑視著下界的芸芸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