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墨(3 / 3)

“嗬嗬。”玄衣男子輕笑,“這把劍有些年頭,自不是普通人能夠使喚的起的。不過你要是想要的話,倒可以試試。”

那大漢聽出了這男子的話外之音,忙不迭道,“怎麼試?你和老子打一架?”

“不必那麼麻煩。”玄衣男子撫了撫桌上的劍,道“你若是拔得出,此劍歸你,拔不出,就自認輸,盡早離開這裏。”

那大漢也是個豪爽人,一聽男子這話,知他定有些本事,不由內心信了幾分,也不願欠人,便答“這位公子倒是出手闊綽,隻怕等會兒老子拿了劍,結果公子反悔,老子脾氣暴躁,一氣之下做出些什麼,倒也正常。就怕公子你後悔沒處說理去。”

“嗬嗬,後悔?本公子的世界裏沒有‘後悔’兩個字的存在。”玄衣男子雖是隨口一言,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壓力所在。

“行,老子也不和你玩那些彎彎道道,”大漢也直接,“拔得出,老子收了你的劍,今後在這燎國的皇都,自有老子罩著你,拔不出,老子這張世子府的請帖便是你的了。”

玄衣男子聞言,微微挑了挑眉,他要的正是這個結果,“悉聽尊便。”

那大漢放好了雙斧,呸了一口,搓搓雙手,暗暗運力,已是蓄勢待發。隻見他雙目緊緊盯著桌上的劍,心中雙手抓起玄木,就要抽出。周邊吃飯的鄰桌們也圍過來看熱鬧。

玄衣男子但笑不語,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人群興致勃勃看著那大漢拔劍,店老板此刻也不敢趕他出去了,畢竟這是犯眾怒的事情,吃力不討好,便也與夥計圍觀在一旁。

那大漢眼中透著精光,雙手同時用力,對此劍勢在必得的樣子讓周圍的人為這玄衣男子叫屈,白瞎了一把劍,被這莽撞的大漢拿去,可惜了。

可是,好一會兒的時間過去了,大漢的頭上早已是熱汗連連,那玄木中的劍卻紋絲不動。大漢著急,暗暗加重了內力,但明顯力入海棉,高深的內力仿佛被這劍完完全全吸收掉了,如果單憑蠻力,恐怕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圍觀的人漸漸看出了門道,沒有人嘲笑那玄衣男子腦袋出了問題,或是大漢欺負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大漢與那劍作鬥爭。

那大漢明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力竭之時,渾身使不上一點勁,卻不得鬆手半分,對上玄衣男子悠悠然的笑意,大漢痛苦萬分,心中更是追悔莫及,這絕對是高人啊,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了結了。

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額頭流下,大漢的粗糙的手指漸漸發白,嘴唇泛起了青色。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揪著他的心髒,力量被源源不斷的抽取。

周圍的人群卻壓根沒發現大漢的異樣,隻有那店老板複雜的眼光看向坐著喝酒的玄衣男子。

“好了,你也玩夠了。”玄衣男子停下酒杯,唇角的光澤不隻是對那大漢說的,還是對那把劍。

奇跡出現了,那劍居然發出嗡鳴的聲音,似刀光劍影的打鬥聲,又似不滿於這樣的結果,流連一會兒,劍的嘯氣漸漸低了,金屬的碰撞聲如同衝撞在每個人的耳朵裏,泛起巨大的浪花。

劍陡然一轉,離開了大漢的雙手,回到男子的桌上,一人一桌一椅一杯,男子依舊笑意盈盈。

隻是那大漢卻像失了全身的氣力一般,‘噗通’坐在地上,緊緊揪著自己的領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周圍人懵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大漢變成這番模樣,卻也知和那劍脫不了關係。

喘了一會兒,大漢爬起身來,‘咚’地一聲跪在玄衣男子麵前,“這位貴人,謝您不殺之恩,老子,哦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在您麵前充胖子。您繞過小的這一回吧。”(難道您老不胖?)

玄衣男子輕輕一笑,“無妨,兌現你的承諾便是了。”

大漢急急掏出懷中的請帖,“這位公子,這就是世子策的請帖,請您笑納。對了,小的還聽說了,這次世子大宴賓客,就是為了招募一些有本事的門客,公子身手不凡,一定可以成為我燎國世子的座上客卿。”

“起來吧,多謝你吉言。”男子起身,那大漢絲毫不敢怠慢,立刻起身。

圍觀的人皆驚奇不已,這,這哪裏是這大漢平時的性子啊。

玄衣男子未語,隻是行至那剛被大漢胖揍了一頓的書生麵前,將手中的請帖遞給因不支靠在桌邊的眉目清秀的男子。

那書生一愣,看著麵前是自己朝思夢想的世子府的請帖,大喜過望,正欲接下,驀地,瞥見拿捏著它瑩白如玉的手,愣了幾愣,避開那隻手,捏了請帖的一角,將它抽了出來。

“謝謝你。”書生感激的道謝,心情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已,以為今日不會有人管這件事,以為他的大好前程就這樣毀了。

玄衣男子輕笑著搖了搖頭,拿起了桌角的劍,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邁出了京都第一客棧的門。

燎國世子策的父親是燎國維安王,早年時候,守邊有功,被燎國先帝親封了‘維安王’,雖是英雄兒郎,卻不曾料到,天妒英才,早早便因病過世,徒留下一子,賜名,‘策’,希望他能夠權策天下,幫助新帝一統河山。

世子策,全名‘皇朝策’,早早便已建功立業,修水堤,改新政,協助新帝治理國策,一直以來受燎國上下萬民敬仰,時人賜曰‘公子策’。

宴會麼?還是公然打著招募賓客的旗子,新帝雖然隻有十二歲,但帝王家哪有孩童可言,不會有所猜忌麼?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世子策,在燎國,怕已是隻手遮天,待再過幾月,行弱冠之禮,繼承維安王的爵位,怕是連新帝也不放在眼裏了。

… …

燎國世子策府。

屋頂上,一襲玄衣的男子坐在屋頂上,一壺酒,一柄劍,一方人。

這四周都是亭台軒榭,樓閣玉宇,沒有一筆不是濃墨重彩,入目,滿是漆金雕花,極盡奢華,卻毫不顯庸俗。充分體現了皇朝策還不賴的品位。

後花園裏皆是來這裏的客人,寄希望於這一次可以和皇朝世子一見,從此踏入仕途,步步高升。然而來客畢竟太多了,連前廳都擠滿了人。皇朝世子卻一直都沒有出現。漸漸地,眾人都坐不住了,逛花園的逛花園,或是參觀這裏恢弘的建築。仆從們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

玄衣男子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中卻無半分笑意。迷離的眼,抱枕著手臂,看著天邊的繁星。

“公子孤寂一人在這裏喝酒賞月,原是皇朝招待不周麼?”

皇朝策深深一偮,輕輕開口,似是怕打擾了那人小憩。

玄衣男子閉著的眼緩緩張開,瞬時,雙眸的瀲灩仿佛吸引了天地間的浮華,深邃的如同曜石。

皇朝策呼吸微滯,這人,好風骨。

玄衣男子懶洋洋的起身“皇朝世子能夠親自前來,也算是在下的一番際遇。”

拍拍玄衣上的灰塵,毫不在意那裏站著的是這燎國最尊貴的公子,傾身拿來酒壺,就要灌下喉去。

一雙手搭在了酒壺上,玄衣男子側頭看去,正對上皇朝策縈著笑意的眼,“這酒,烈得很,不比小家,少喝一些。”

“嗬嗬,公子策果真有趣,哈哈。”玄衣男子撥開皇朝策的手,笑得誇張。分明是清明的眼,卻讓皇朝策又是一怔。

趁這個空擋,玄衣男子舉壺灌下喉中。皇朝策看著毫不在意的男子,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刻意灌醉自己的模樣,讓皇朝策心中被緊緊一揪。

“為何要來這兒賞月呢?”皇朝策試圖轉移話題讓自己的想法不這麼奇怪。

玄衣男子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細長的眉微微蹙起,如幽泉般的眸子仔細端詳月色下的皇朝策。

男子有著很好看的側臉,棱角分明,一雙眸子明明看的極透徹,卻仍是風輕雲淡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皇家禮儀,清貴公子。

頓了頓,“本公子沒有在賞月,而是賞星星。”複又躺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天上的繁星看。

皇朝策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怎麼這樣?自己竟是這麼容易被人忽視麼?

無聲了良久,皇朝策學著玄衣男子的樣子,也枕著手臂躺在他旁邊,這才注視到,這滿天繁星竟是這般美得令人震撼。

半晌,皇朝策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一旁的玄衣男子,才發現這人已經闔上眸子,笑著搖了搖頭,這叫做賞星麼?

一人影突然跳上屋頂,“世子”。

皇朝策皺皺眉,對來人使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人立即緘默不語,向著皇朝策示意大廳中的人已經焦躁不安了,讓他盡快去看看。

皇朝策回頭看了眼仍閉著眼的男子,向來人點點頭,隨他下去了。

二人走後,玄衣男子緩緩張開眸子,冷冽的眸中竟無半分困意,在黑夜中,緩緩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將笑意掛在嘴角,慢慢從屋頂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皇朝策去了正廳,不出他所想,受到了好多人的熱烈追捧,雖是阿諛奉承的話,信不得真,皇朝策卻還是笑著對待每一個問候他的人。隻是今日不知是怎麼了,腦海中老浮現出滿天繁星的樣子。

… …

等處理完了那些人,皇朝策來到那方普通的屋頂,心中竟是有些歡喜的,隻是不知道這歡喜是自哪裏來的。

可等他人到了屋頂後,卻發現那裏早已是空無一人,隻留了一個空酒壺,還有漫天孤寂的寒星。

身後的黑影低頭道,“世子,要不要查?”

皇朝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是不查的好。

閉上眼,腦中又浮現出那玄衣男子清明的眼,細長的眉。一切仿佛像個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