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午後,隻有陽光敢昂頭走遍這個寬敞的宮室,太後的午休任誰也是不敢放肆的。當然,有一個人例外。
一個身著水綠色宮裝的女子碎步走進,盡管體貼地放輕腳步,斜躺在榻上的太後還是睜開了眼睛。孝莊太後翻過身來,輕輕問道:“蘇茉兒,他們到了?”
蘇茉兒露出一貫的笑容,清脆地說道:“剛傳信兒來,約摸再有兩個時辰。瞧您說的,還不得提前叫給您,要是到時讓太後手忙腳亂了,這手心怕是又要受罪。”
孝莊坐起,抬眼半笑:“貧得像當真屈了你似的。得了,教你擾得也睡不著了。”
“那還真是天大的冤枉了,”蘇茉兒一邊替孝莊整理頭發,一邊笑著,“太後分明是急盼著才睡不著,這可轉到奴婢身上了,倒是找誰做主去!”
蘇茉兒從衣櫃裏取出早已選定好的衣服,服侍著孝莊穿上:“還是見自家兄弟好,也不用多麼繁瑣的衣服首飾讓太後累得夠嗆。”孝莊笑著點點她的額頭:“怕是你想偷懶兒吧。”
蘇茉兒誇張地拍了一下腿,笑道:“哎呦,趕明兒我也到那戲台子上唱一回《竇娥冤》去。太後倒是拿奴婢當上醒盹的樂子了。”
主仆二人一起輕笑,讓這空氣也不那麼壓抑了。
孝莊坐在梳妝鏡前的木製圓凳上,輕輕握住蘇茉兒的手,真誠地抬眼望她:“自是跟隨大汗之後,也隻有你讓我能真心一笑了。”
蘇茉兒也蹲下身子,另一隻手握住孝莊的手認真地說:“太後這又是自擾呢,還有小皇上啊。等吳克善王爺帶著小格格過來,豈不又是一家人齊聚一堂,怕是太後想不笑都難了。”說罷,蘇茉兒先笑起來,孝莊也是點頭稱是。
二人起身,去往慈寧花園。
“哥哥來信說他最寵這個叫赫哲的女兒,說是清秀漂亮,聰明伶俐,與福臨同歲。轉眼間,孩子們都8歲了。咱們是不是也老了?那騎馬馳騁在大草原的日子哪去了?我那時還逗男孩子們與我賽馬呢。”孝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沉在兒時的回憶中。
蘇茉兒笑著捂上孝莊的嘴:“可小些聲,讓大夥都知道了當今太後竟幹過這檔子事兒,咱以後也就別裝正經了。”二人笑著繼續向前走。
卻說那帶著女兒進京的吳克善王爺,此時也與赫哲格格行進在路上,父女二人的笑聲從馬車中溢出,和著馬蹄聲和吱呀吱呀的車聲。車內的吳克善手撫著肚子,仰頭不住地笑著,豪放的笑聲震得車蓋幾乎要掉下來。他身旁一個穿寶石藍袍子的小女孩正是赫哲格格,赫哲此時已托起小臉,認真地問道:“阿瓦,莫桑大叔跟我講中原人規矩多得不得了,那個福臨表哥會不會欺負我,讓我一見他就,就,就跪下呢?”
吳克善也斂了笑容,將右手放在赫哲的小腦袋上拍了拍,道:“不會的,咱們博爾濟吉特氏是成吉思汗的後代,哪會隨便給人下跪。隻是讓姓朱的篡了皇位,又叫姓愛新覺羅的偷了天下,要不……”話未說完,外麵有人敲了敲窗子說了聲“王爺大意了”。
小赫哲哪肯罷休,抓著吳克善的衣襟搖著,要他把話說完。
吳克善俯下身子,低聲說:“你答應阿瓦不把剛剛說的話說出去,就告訴你。”
小赫哲連聲叫道:“答應答應,快說嘛,要不怎麼樣?”
吳克善擺出神秘的表情,赫哲急忙湊過耳朵去。他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來:“要不......也有你姑姑護著。”
赫哲泄氣地咳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吳克善,吳克善探身拍了拍她的後背說:“別說出去啊。聽到沒有呀!”赫哲扭了扭小身子,哼了一聲。
吳克善自是知道這個女兒聰明,分得清輕重,也不再叫她,隻懶懶地躺下,哼起了蒙古小曲。
整個隊伍繼續向京城的方向前進。去探望那個年輕的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