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細為薑團欒抹勻塗好。
做完這一切,清阮便立到薑團欒身側,垂眼等薑團欒發話。
薑團欒很滿意她的應對表現。
她沒有多嘴問自己任何問題。
答得也都讓自己滿意,可見是用心了的。
再就是,薑團欒覺得她方才為自己潤手的法子和動作,很是熟悉。
竟像宮中人的做派。
大抵是民間追仿宮中習慣,故而深宅後院裏的侍女,也漸漸學習了不少宮中流出的做法。
思緒正飄著,薑團欒忽然聽見幾個少年的聲音齊齊說:“祖母,萬福金安。”
她連忙站起身由清阮扶著下了榻,在羅漢榻一旁站好。
雲老太太望著堂下的幾位孫兒,笑意慈和地讓人看座。
“這可奇了,你們今日倒是一起約了來,可是聽說我這裏早晾好了新鮮的牛乳酥酪?”
常媽媽在旁邊湊趣笑道:“幾位哥兒孝心虔誠都惦記著您。
“這天兒也冷,您心疼他們才下學便趕來,特意備好了熱熱的酥酪。
“這祖孫和睦,便是天大福氣。誰家不羨慕呢。”
堂下行禮的少年們一一落座,薑團欒也向少年們斂裾行禮:“幾位堂兄安好。”
坐在左右兩邊老太太下手的,分別是大房裏的嫡子雲朝光和雲朝玄。
兩個人也許是剛下學,身上藏青色繡鬆柏長青紋的學子服還未來得及換,便趕來見雲老太太。
薑團欒的目光靜靜從少年們身上落過,一視同仁的尊敬,就連望向雲朝璟時也無甚區別。
兩人外貌風姿都很出眾,不過雲朝玄雖然是長雲朝光一歲,身量卻比他稍矮,氣質也截然不同。
雲朝玄眉眼溫和,舉止溫吞,一副謙謙公子模樣。
而雲朝光仿佛天生疏朗,眉目間天然有著光風霽月的坦然,端方君子,棱角分明。
雲朝光鄰座坐的是他的嫡親弟弟雲朝朗,他同雲月夜一樣的年歲,都才十三,但雲月夜生在十一月,因而比他足足小了十個月。
雲朝朗生得麵闊臉圓,還未脫去稚氣。
今日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袍,額前編了如意絛,綴著一顆紅寶,顯得很喜慶。
隻是新衣服尚未穿服帖,質地偏硬,想來是穿著不舒服,雲老太太命人送上酥酪的這麼會兒功夫裏,他便扭動了三四次。
至於雲朝璟,薑團欒雖然隻是淺淺看了一眼,印象卻極為深刻。
雲朝璟的樣貌生得極好,饒是薑團欒前世見過滿殿的俊秀,也未有人比他更出挑。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綠色繡暗竹紋的直裰,袖口和領口滾了一圈銀絲鑲邊,襯得整個人精光內斂,如一柄鋒利待出鞘的利劍一般。
這幾位便是雲家現在與雲月夜同輩的嫡堂兄弟了。
四房裏還有兩位庶子,都還在蒙學中,平日也極少在人跟前走動。
在表妹雲月夜的記憶中,除了雲朝璟,她和這些父母俱在的堂兄們一點兒也不相熟。
因為驕縱的性子,最不喜她的便是長房大伯母陳氏和二房的二伯母林氏。
這兩位在雲家內宅管著中饋和庶務,每每有意讓自己的嫡子遠離雲月夜。
月夜剛開始也想親近幾位堂兄。
但後來多次受挫,便賭氣再不與堂兄往來。
平日見到幾位堂兄,也隻當沒有看見。
久而久之,除了雲老太太,雲月夜在雲家,便真的孤立無援,再無一個可以倚仗的人。
後來想嫁與趙梡,被雲朝璟阻撓,雲家也無人能幫她。
想到這,薑團欒眼神微黯。
雖然雲朝璟坐在那兒寡言少語,偶爾飲茶,並沒有看向薑團欒,薑團欒還是覺得有一絲心虛。
她曾告訴雲朝璟,祖母希望他同自己一起來拜見,之後她卻被祖母提前叫了來,某些方麵就像失約一般。
也不知雲朝璟在來之前,是否去她的院子找過她,又會不會記恨她戲弄自己。
她思忖片刻,覺得不如在雲老太太麵前將話挑明,以免徒增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