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黎芝芝我剛剛看新聞,你媽媽要和秦臻他爸爸結婚了!”正在上課摸魚的唐姝從手機裏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我神色淡然的停下放著石像的轉盤,將滿手的大理石灰故意往她身上抹了抹,而後摘下放著搖滾樂的耳機,語氣無奈道:“又不是我結婚,你們所有人見到我都得問我一遍是吧,108號。”
“老天,這麼多人都問了呀。”唐姝捂著嘴嗬嗬笑,笑著笑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認真的同我道,“不過你知道嗎?我聽別人講了一點內幕,你的未來繼父和繼兄,一直都有隔閡,隻是在維持表麵的和睦哦。”
“這有什麼,就上流社會哪個家庭是太平的。”我開始覺得沒意思,準備戴上耳機時又被唐姝拉住。
她不滿地嘖了一聲,隨後挑挑眉,又湊近往我身邊擠了擠:“據說啊是秦叔叔和夏清阿姨離婚,兩邊當時都是曖昧不清的態度,像是不打算要秦臻了一樣,秦臻年紀小小就被送到在倫敦的嚴厲爺爺那兒去了,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爹媽,後來也夏阿姨不知所蹤,秦臻被當成繼承人培養,沒自由小時候又沒爹媽疼,自然就會生氣吧,所以據說對秦叔叔也很冷淡疏離。”
“在我記憶裏他並不是這樣的人啊。”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小時候,兒時我和秦臻相處過,他是個非常善良非常貼心的帥氣小哥哥才對,怎麼會性子冷淡。
唐姝見我這副單純的模樣,歎了口氣開口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像個小孩子似的啊,人都是會變的,‘大藝術家’。”
我無話可說,她就是喜歡揶揄我。
唐姝見我這樣嘻嘻笑了一下,隨後又話鋒一轉:“我還聽說了,你未來哥哥是會從倫敦回去參加你媽媽的訂婚宴,然後休息一段時間才回英國,你也要從巴黎回去嗎?”
“大概率吧,我覺得他回去也挺好的,搞不好我也能見見他,培養培養感情。”我敷衍著沒看唐姝,開始處理我麵前的石膏像。
我們的教授是個穿著優雅的法國老太太,來上課時總愛打瞌睡,學生們都很放鬆,可是當她醒來就不是這樣了,被逮到偷懶就慘了。
唐姝本來打算接著講,卻被其他友人提醒教授醒了,她依依不舍的縮回去把手機放好就開始往自己臉上抹陶泥展現勤奮。
我抬起眼看著她,偷偷笑了笑卻發現教授往我這兒來,我趕忙戴上耳機用刻刀故作鎮定的雕琢大理石。
其實秦臻回去是非常好的一件事,不是為了什麼培養感情,相反的,他如果回去就很有希望破壞我媽未結成的姻緣。
我想他和我應該是持同樣想法的,我也不願意我媽和秦叔叔結婚,可能是吳叔叔太像我死去的父親了,而且他還比我父親更好,我看到會覺得愧疚和難過。
我一直接受不了我父親死了的事情,我的父親沈研江是一名外交官, 被外派到法國大使館,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我的爸爸先去安排好一切,我和媽媽慢慢收拾之後再去。
我滿心雀躍的和所有認識的人道別,回家後卻得知噩耗,巴黎遊行抗議時發生暴亂,我父親為了救一個被極端分子劫持的小男孩,不幸中槍搶救無效去世。
裴家的小男孩活了下來,可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親了。
裴家知道後補償了我和我媽,給了她展現自己設計才華的空間與自由,也給了我一份可以衣食無憂一輩子的“保障”。
裴朔衍,被我爸爸救下來的小男孩,和我很早很早之前就訂婚了。
小的時候沒想太多,我隻是覺得他算是我爸爸另外一種活著的方式,他長得好看我也喜歡粘著他,可他好像不是特別喜歡我,沒多久就逃到遠遠的巴黎。
聽說他離開,我心裏是十分不服氣的,憑什麼裴朔衍不喜歡我,等我變得更好,我一定驚豔這個臭壞蛋。
於是我開始用功讀書,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好,有了來巴黎進修的Offer,之後也逐漸顯現出和我媽相似的藝術天賦。
不過這一切也並不是一帆風順,我在外租的房子,裏麵全是奇形怪狀的雕塑與一排排練習到手抖的速寫素描,還有很多畫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油畫。
再者,還有很多人覺得我是靠我媽大設計師的名氣和裴家的財力與權利走過來的,實際外強中幹。
不可否認,我確實有靠著裴家的實力和我媽的名聲,藝術就像是個燒錢的熔爐,不靠著裴家我根本學不了,我媽的名聲也使我更加上進,但我也不能被否認,我有努力,沒辜負任何人的期望。
從小到大也沒人在明麵上說,都是阿諛奉承笑臉相迎,如果是這樣那我覺得沒關係。
這個世界就宛若一池水,陽光照下來波光粼粼美的所有人都想愛她吧,小的時候我想做陽光溫暖別人照亮別人,可長著長著變成了一池水,表麵浮光躍金,深處卻是看不見底的幽暗。
唐姝應付完教授,嬉皮笑臉地朝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我笑著睨了她一眼,她和我無聲的互相戲謔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抓著外套半蹲著身子從後門出去了。
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什麼反應。
說起唐姝,我們的初識並不是很愉快,我還記得是高中的時候,唐姝因為家世好容貌嬌豔,人熱情直接又仗義善良,是我們班大姐大。
我和她完全不一樣,我在練芭蕾在被很多女生簇擁著說裙子漂亮時,她就和男生在一起打籃球,我們倆本來應該從沒交集。
直到有次她初中的同學找來,說我勾引了她男朋友,唐姝因為同學情誼,開始陰陽怪氣我,某次說了句特別嚴重的話,我忘了是什麼,總之,我倆當場就在教室裏打了起來。
等坐到校長辦公室時,我們倆都披頭散發灰頭土臉的,她的臉上全是我抓的抓痕,衣服扣子被我揪掉了,領子歪歪斜斜的。我也沒占多少便宜,鼻子裏塞著止血的紙巾,校服裙也被扯了個大口子。
校長和教導主任教育我們一通後留我倆在這裏好好反省。平靜後我倆不經意的對視一眼,就都被對方的狼狽模樣而逗笑。
解釋清楚誤會後,也順其自然的成為了朋友。
再之後,唐姝考了大學沒去上,暑假期間愛上了搖滾樂的她,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原本喜歡的金融,開始整天在家裏乒乒乓乓的打架子鼓。
她爸媽實在受不了,人家原來學校也不收了,隻能選擇在我們學校砸一棟樓的錢,把唐姝送過來和我一起讀書。
她一直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所以每天就應付一下這兒應付一下那兒,陪著我畫畫和做雕塑,然後偷偷跑出去練架子鼓,或者沒事的時候去裴朔衍家在郊外的莊園裏吃飯。
我正想著裴朔衍,老教授拍拍自己的教案,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說了句時間到了就走了。
教室熱鬧起來,我下午也沒什麼課了,可以做完這個小像,決定好後剛準備接著做,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拍。
“誰?”我下意識用中文詢問。
再次摘下耳機側過身,發現是滿臉不耐的裴朔衍,他見我終於回應,直起身沒好氣道:“你怎麼回事,叫你好多遍了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