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冬天和春天,隻隔著一層玻璃,因為有暖氣,所以不論外麵怎樣寒風肆虐,屋裏總是暖洋洋的小陽春。學校的暖氣又是自己燒鍋爐提供的,所以格外的暖和,在教室裏上課校服內穿一件薄毛衣就可以。不像農村的學校靠生火爐取暖,離火爐遠的穿著棉衣棉鞋依舊凍得直跺腳,離火爐近的烤得難受,有時候衣服上還會迸上火星燒出一個個窟窿,回家後免不了一頓訓。但火爐有火爐的好處,可以從家裏帶些花生黃豆,趁著課間休息的時候放在爐子上烤著吃。左思睿甚至還用爐底烤過地瓜。
烤地瓜是林夏草的最愛。剛燒完飯的灶坑裏留有餘火,把火炭中間扒一個坑,埋上兩三根細長的地瓜,等飯開鍋,地瓜也熟了。經常剛烤好掏出來,就遭到林夏樹的明搶,兩人赤手搶奪,被滾燙的地瓜燙得呲牙咧嘴。扒開烤焦的外皮,裏麵嬌嫩金黃,冒著騰騰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咬一口,邊嚼邊吹著熱氣,甜甜的味道從舌尖一直傳到心裏。
一高中的牆外有一個賣烤地瓜的老大爺,用烤爐把地瓜烤得噴噴香,那香味隨風傳到操場上,害林夏草一上大間操就覺得肚子餓。
“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踏步走!”
寒風中的恨不能縮成一隻刺蝟的眾人,聽到這一口號後縮手縮腳的開始蠕動,動作幅度能小就小,氣得體育老師站在台上罵:“都省電模式哪!手腳都給我伸展開!伸展開!”
整個操場,做操最認真的大概除了領操就屬夏天了吧。夏天貌似做什麼都是認認真真的。林夏草站在後麵,老遠望著夏天在擴胸運動時射雕,在跳躍運動時跳得像個螞蚱。初三的時候林夏草也曾這樣站在後麵遙望左思睿做操,左思睿和夏天正好相反,能偷懶就偷懶,跳躍運動的時候就象征性的抻一抻,腳都沒離開地麵。
冬天為了加強鍛煉做完第八套廣播體操後還要跑步,一個年級圍成一個圈裝貪吃蛇,邊跑邊喊“一二三四”。體委韓墨每逢兩個班擦肩而過之時一定會領頭喊,跟人較勁比比誰喊的聲音大,所以兩個班級線路相逢時一定會出現兩股對噴的白色氣流。
林夏草一大早從被窩裏爬起來連打了五個噴嚏,之後就不停的流鼻涕,擤鼻涕從早上一直擤到晚上,已經用了整整三卷衛生紙。在陳妍妍的提示下,林夏草才得知原來自己感冒了。流鼻涕鼻子阻塞,喉嚨火燒一樣的疼,腦袋昏昏沉沉一團漿糊,連她喜歡吃的甘草杏都沒了味道,原來這就是感冒的感覺啊。
林夏草擤鼻涕擤到鼻子都破皮了,火辣辣的疼,實在沒辦法了,用衛生紙塞住兩個鼻孔,用嘴呼吸,紙片兒隨著呼吸飛舞,像風中飛舞的兩麵白旗。林夏草克服重重困難,帶病堅持與夏天決鬥五子棋。夏天拚命忍著笑,忍到臉部肌肉都都抽筋。
林夏草憤怒的噴出堵著鼻孔的兩團紙,“夏天你給我等著,等你感冒的時候看我怎麼嘲笑你!”等等,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林夏草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齜著牙炸著毛張著爪子。夏天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是那麼的歡快,虛握著拳掩著嘴輕咳一聲,“怎麼會感冒呢?”
“裸睡著涼了不行啊!”林夏草氣呼呼的回答。
裸睡……就是不穿衣服睡……不穿白色的……夏天的臉刷的一下又紅了,開始認真的做自我檢討,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心理問題?難道自己擁有雙重人格?另一個猥瑣色情?思及此處,夏天的臉進一步紅了紅,有驚慌的神色浮現。
這羞羞答答的小媳婦模樣,咋跟何紹城這麼像呢!調戲何紹城調戲習慣了,林夏草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輕佻的托起了夏天的小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妞兒,來,給爺笑一個。”
林夏草放大的麵孔盡在眼前,鼻息溫熱,兩腮酡紅如醉,睫毛像蝴蝶煽動著翅膀,雙眸迷離得讓人疼惜。十六歲的少年大腦一片空白,清晰的聽見自己心髒撲通撲通亂了節奏的聲音。林夏草讓他笑一個,他便乖乖聽話露出了雪白的牙。
多年以後龍九如此總結夏天這個騷年悲劇的原因:林夏草用男人的心調戲夏天,而夏天隻看到了林夏草女人的畫皮。
林夏草瘋狂笑場,笑得鼻涕都出來了。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揮舞著四處亂抓,“手紙!手紙!快點!”
夏天強忍著從偶像劇跨越到喜劇的巨大落差,為她遞上手紙。
手忙腳亂過後,林夏草的鼻孔裏再度賭上兩團紙。
夏天紅著臉艱難的開口“以後裸睡的時候記得蓋好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