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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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鬱蔥蔥的山腳下,幾間茅草搭就的房子,樹蔭下擺放著些方桌條凳,一看就是間供來往行人暫時歇腳打尖的小茶鋪。正是烈日當空的晌午,這裏空空蕩蕩不見人影,隻一隻狗在樹蔭下伸著舌頭乘涼。
遠處黃土鋪就的大道上,漸漸騰起煙霧,馬蹄聲由遠及近。茶鋪裏走出一個半佝僂的男人,穿了件粗布的短衣,肩上搭著抹布,麵無表情的向道上張望。
那騎馬奔馳的人越來越近,是個著黑衣,短打扮的漢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卻並無太多出眾之處,眉毛眼睛毫無精神的低垂著,屬於讓人一見就忘的長相。他行得茶鋪近前,一勒馬頭,翻身下馬,卻端的是底子深厚的名門輕功。
那樣子看上去象是鋪子老板的佝僂男子一見來人,頓時腰杆挺直了不少,呆滯的臉也突然生動起來,帶著些狡詰的光彩“原來是孟香主啊,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黑衣短打扮的漢子看上去倒是頗為厚道,哈哈幾聲,連道哪裏,“倒是郝長老您老人家,倒真是硬朗。”
鋪子裏又走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提著把茶壺,拿著茶杯,也不抬眼,張嘴便問“客官什麼茶?”
姓孟的漢子神色一斂,雙手垂於身前,恭敬答到“一沏二滾三端杯,有勞小哥來杯千裏香”
那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喝著~~”那吆喝竟是內力渾厚。再一抬手,那茶杯穩穩的落到桌子上,滴水未撒。
被叫孟香主的男人長身一拜“有勞郝堂主。”
少年也不再抬眼,倒了茶,轉身進了屋裏。
原來這是附近碧雲山裏的飄渺宮設下的第一道暗哨。這孟香主雖然就是飄渺宮裏的香主,又和這郝長老相熟,但是飄渺宮宮主寧亂雲設下的暗語規矩,卻是一絲一毫都不敢違逆更改。
佝僂男子郝長老看著那十幾歲的少年推門進屋,苦笑著搖搖頭“這孩子,被我慣的太不像話了。倒讓孟香主你見笑了。”
孟香主陪笑“哪裏哪裏,郝舵主少年老成,又盡得您老真傳,小小年紀,已然身居迎風堂堂主之職,真是少年英雄,讓我孟乘風這樣混日子的無能之輩汗顏。”
郝長老笑道:“孟香主您太自謙了。您現在是宮主跟前的紅人,前途無可限量。我這孫子從小缺了爹媽管教,自小在這深山老林裏撒野。各位堂主香主又都看我的薄麵,不和他計較。讓他不曉得個天高地厚。天天隻知道沉迷武學。你也明白,這個世界,光有武功是不夠的。哎,三十年前的武癡武維澤,還不是讓幾路人馬設計,沉戟於洞庭湖畔。我最近舊疾頻發,怕是到時就算是宮主出手,也難以壓製多年前的寒毒。要是我有個三長兩段,還望孟香主看在老朽的薄麵上,關照郝春水一二。
孟香主連忙說“郝長老何出此言?宮主神通廣大,武功蓋世,定能為您療傷治病。”
郝長老不好再說什麼,此事要是繼續說似乎在暗示宮主無能。便隻是笑道“不論如何,他日希望孟香主能想起我的這番托付之詞。”
孟香主點頭“孟某一定盡力。”
郝長老一躬到底,“那郝某先謝過了。”心想你要有一分念舊也算我今天沒有白說。
原來這郝長老武功了得,十幾年前,被宿仇暗算,全家慘遭滅門。除了深中劇毒的自己和一個剛出繈褓的小孫子,無一幸免。
不得已,他隻得求助於當年一心壯大飄渺宮,刻意籠絡他的寧亂雲。寧亂雲用自己至剛的內功壓製住了他體內寒毒,又為他手刃仇人。至此他便要靠寧亂雲一年一次為他克毒,加之孫子尚小,也無以為家,就在寧亂雲手下做了堂主。十幾年出生入死,已經升至飄渺宮三長老的首位。但是最近他發現體內毒性愈見躁動,竟是有越來越強的趨勢。原來這寒毒經過至剛內力的催化,已經深入肺腑,一旦發作,恐怕就算寧亂雲,也束手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