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徑自走向戰術白板，皮鞋跟敲擊地磚的節奏讓眾人心跳加速。紅色馬克筆在0:3的比分上畫圈時，筆尖摩擦玻璃的吱呀聲令人牙酸。李穀一低頭看著滾到腳邊的繃帶卷，忽然發現上麵印著俱樂部醫療中心的logo——這是他今早特意從市立醫院偷拿的。
\"比起這個。\"徐天突然轉身，馬克筆尖直指李穀一顫抖的右手，\"李隊長更該解釋為何私自加大雙氯芬酸鈉劑量？\"更衣室溫度驟降，隊醫手中的冰袋\"啪\"地摔在地上，碎冰碴濺到主教練鋥亮的皮鞋上。
三十歲的中後衛猛地攥緊拳頭，指關節發出爆豆般的脆響。這個秘密本該隨著私立醫院的加密檔案永遠封存，此刻卻被少年雲淡風輕地揭穿。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在印有隊長袖標的球衣上洇出深色痕跡。
\"還有張指導。\"徐天突然看向陰影裏的助理教練，\"您力薦的那套德國體能係統...\"他點亮手機屏幕，足協官網的處罰公告在死寂中格外刺眼，\"供應商上個月剛被終身禁入體育產業。\"
更衣室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主教練的戰術板\"哐當\"砸在地麵，老門將慌忙用衣袖擦拭長凳，局促的模樣與方才摔毛巾時的囂張判若兩人。徐天卻徑直走向儲物櫃，指尖撫過那些蒙塵的相框——2008年青訓營合影裏，穿著褪色球衣的孩子們笑得燦爛。
投影藍光突然照亮牆麵，暴雨中的岩石村曬穀場闖入眾人視野。泥漿飛濺間，十幾個赤腳少年正在追逐破布纏成的足球，補丁褲腿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突然，穿藍背心的瘦小男孩騰空而起，用滿是凍瘡的腳背抽出一記香蕉球。
\"這孩子叫李向陽。\"徐天按下暫停鍵，畫麵定格在少年淩空的瞬間，\"上周剛被縣中學開除，因為...\"他轉頭看向渾身僵硬的李穀一，\"他父親覺得踢球不如去廣東打工。\"
金屬更衣櫃突然發出巨響，李穀一撞開櫃門衝上前來。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竟對著投影屏深深鞠躬，抬頭時眼底泛著血絲：\"徐總，今天在場上的混賬表現，我李穀一拿職業生涯擔保絕不會再出現。\"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向陽...是我大哥的遺腹子。\"
有替補隊員偷偷抹眼睛，他們認出了那些在暴雨中踢球的孩子——東寨鄉賣燒餅的老王兒子，西河鎮修車匠的侄兒，都是被生活壓彎了腰卻仍仰望星空的身影。
徐天從公文包抽出燙金請柬，輕輕放在戰術台上：\"下周俱樂部開放日，我想請這些小球員們來看看專業訓練。\"他掃過眾人震驚的臉，\"當然，如果各位願意...\"手指劃過那疊青訓營報名表，\"他們會有真正的足球。\"
更衣室頂燈突然大亮，李穀一暴喝驚醒了呆滯的隊員們：\"都愣著幹什麼？把戰術手冊撿起來！\"他瘸著腿將徐天留下的青訓報名表塞進裝備包，晨霧中已有少年在球場加練——那些曾被生活磨鈍的鋒芒，正在草尖露珠裏重新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