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滿月,她望著井口隻有掌心大小的圓月苦笑一聲,除了這月,四周漆黑一片,她摸著這凹凸不平的牆壁,牽動身上的鐵鏈嘩啦嘩啦作響,黝黑的鐵鏈泛著幽幽的冷光,足有女子手腕粗,隻見她四肢都被鐵鏈所束,跪在這暗無天日的井底,隻是出神的摸著冰冷的牆壁,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井下空間極小,隻容得她跪坐其中,她的兩腳跟各有一道傷疤,顯然被人挑斷了足筋,她苦笑了一會兒逐漸平靜了下來,茫然無措的將目光落在一點,瞳孔驀然緊縮,薄唇微顫,漆黑的牆壁上什麼也沒有,然而她卻像看到很可怕的事情,不住的向後縮。
“娘!”頭頂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女子渾身一顫,卻意外的安靜了。
“娘、您還是不打算上來嗎?”
紅裳女子趴在井口使勁兒往裏蹭,想看的清楚,誰知她這動作剛好將月光完全擋住,反而什麼也看不見,隻朝著黑黢黢的枯井大喊。
不知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或者更久,她第一次跳下來的時候帶著滿腔悔恨,揮劍斷了自己腳筋,斷了後路,隻看著飛出去的血,想起她當初也是這麼一揮,她大嫂的頭就遠遠的飛了出去,旁邊是她的侄兒,瞪著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渾身是血,傻傻的看著她,她記得那孩子的蒼白的臉被染得血紅,怔怔的望著她,她心揪了一下,緩緩垂下長劍,一語不發的走了。
“娘……”井口的聲音漸漸小了。井內,女子絕望的閉上眼,垂眸輕歎:“小央,娘對不起你……”
祈靈山下,青煙嫋嫋,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這裏有人也有妖,是片人與妖和平共處的世外桃源,據說,保護這裏的一些大人物有人有妖也有半妖什麼,總之是很神秘,很強大的存在。
花兮紅坐在山頭,看著山腳下富饒喧囂的小村莊,一襲桃紅長裙襯著她的肌膚更加雪白,五官精致,容貌靚麗,眼底隱隱帶著幾分恨意,她席地而坐,長劍放在她的手邊,風吹動她的長發,繞花了眼,她隨意將頭發別在耳後,凝神望著遠方,不知是看什麼還是想什麼,就這麼靜靜的坐著。
今天是大哥回家的日子,這麼多年來,爹不曾教她一招半式,卻將畢生所學全數傳授給了大哥,大哥成了祈靈山的保護神,加入六宮仙,而她什麼都不是,她不服,但爹爹死死活都不教她,她不懂,就去別處偷學,她要讓那老家夥看看,花兮紅絕不比花凋零差!
想到這裏,花兮紅下意識的握緊長劍,發白的指關節微微顫抖。
“爹,我長大了也要像那些大人們一樣保護這裏。”女孩約莫六七歲的樣子,烏黑的大眼睛一臉認真的對身後高大威武的男子說,男子一身青布短衫,圓臉,有些黑,皮膚粗糙,右眼和左臉有兩道傷疤,看樣子年事已久,他用僅剩的左眼溫柔的朝女孩點了點頭,粗糙的手揉了揉她的軟發,女孩咯咯的笑了,轉身抱著他撒嬌道:“那……爹,你將教給大哥的妖術教給我吧!怎麼說,我也是妖,總比那些人要厲害。”
“保護,並非要用妖術。”男子笑了笑,淡淡的開口,女孩眉頭一皺,神色微變,臉上露出不符合年齡的冷笑,“如果不成為強者,又談什麼保護?爹就是偏心,你就是覺得我比不過大哥。”
說完,女孩扭頭就跑了,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到屋內。
花兮紅,你一定要超過大哥。她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一邊揮淚一邊朝小山坡跑去,她要變強,她不要別人保護,她要超越大哥。
這些話想詛咒一樣回蕩在她的耳畔,眨眼間又過了幾十年,荏苒光陰,流梭歲月,曾今不負,當年何來,但對於妖而言,幾十年在她身上之印證了十年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