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母,在我3歲那年棄了家,抱著我回到了姥姥家,從了村裏另外一個男人。關於三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隻能想起支零破碎的一些事,三歲之後的幾年更是如此,具體生辰年份,我大都給忘了,我隻知道一年又一年,在姥姥家度過的那些日子。是同他人一樣,無拘無束玩鬧的日子,隻是偶爾好奇,生母為什麼沒有看望過我,是真的沒有,還是把我給忘了,或者偷偷看過幾次,而我卻不清楚,不記得了。等我玩到七歲那年,那一天我確實很清楚,是記得姥姥給做了過年吃的花糕,給我切了一塊,我拿著花糕在門外麵吃著。我當時好奇門口處兩邊瓷磚上的獅子,就仔細打量,數著瓷磚上的星星花紋,有多少個,我查過的,卻是忘了。等切的花糕吃到一半時,不想吃了,因為花糕用的棗兒的皮太硬,確實是不喜歡,然後就等見一個人遠遠的從胡同裏跑過來,等胡同過了一半時我才看清,那是我叔叔。叔叔跑到我跟前,利索的將我抱起,我知道他是我叔叔,既沒有喊叫也沒有張揚,由著他將我抱起,看著門口的獅子遠遠的跑去了。出了胡同,我見到了很多人,具體是誰卻是不記得了,隻記得父親帶著我去小賣鋪,買了當時很流行的卡牌,我很欣喜,就多要了幾版。一行人騎著電動車,帶著我同胡同一起別離了。我手裏拿著卡牌,新衣兜裏也裝著,就將吃過半的花糕給了叔叔,叔叔當時有些意外,卻也是接吃了,而我拿著卡牌,欣喜得,回到了現在的家。
在家待了兩年,同村的玩伴陸續都上學去了,我問爺爺奶奶何時上學,他們告訴我還小,現在想想可能是因為家裏沒有錢吧,父親供養著我哥上學已經很不容易了,一個被分走所有家產的男人,卻是硬熬著,堅持在外地打工,好似這樣,就讓脊梁骨更直了些,讓村裏人少些笑話。兩年之後我上了村裏的小學,懵懵懂懂,後來又叫我送去了遠些的小學,離得家不近,每天用麵包車接送。上三年級之後就安排住校,家裏人都不用很擔心。上學其實很不友善的,尤其是對我這種幼兒園都沒有接觸過的。學習倒也還好,其實最難的還是和同學相處,他們拉幫結派,使自己強大,確是排擠弱小。行似孤兒的我,就是後者,倒也不是說他們很壞,隻是孩子的天性使然,用荀子的人性本惡論來解釋又太過,隻是介於這之間吧。日常被他們用言語欺辱,成為排擠的對象,倒是其次,最難受的還屬於唱兒歌。當時老師教的兒歌,無非就那麼兩三個,《世上隻有媽媽好》就是其中之一。剛開始學的時候倒也還好,隻是當作是課業,第二遍學卻在矛盾,我怎麼不覺得世上隻有媽媽好?當第三遍唱的時候,聽到了“無媽的孩子像根草”就瞬間眼淚落了下來,覺得上學受到的欺辱就是如此,但我卻也還唱著,隻是抽咽著流淚,不敢哭出聲,控製著自己同他們一樣地唱,好像如此就和他們一樣,就和他們一樣是有母親的。其實我在學校裏也是期望著母親來找我的,當時羨慕別人家孩子父母開了超市,就希望著自己的生母也是在外麵開超市,隻是太忙了,終有一天會來找我的,那時候我就會很高興,同他人反駁些什麼。隻是後來幻想卻泡滅了。那是到了五年級,我哥初中輟學,在體會到外麵的艱辛後,同家裏人商量著去當兵。在暑假裏,他對我並沒有很多關心,隻是在他溺亡的前一天,告訴我夏天少去河裏遊泳,會有危險。然而,他卻是不管不顧,從當兵的前一天,和他的朋友一起去河溝裏遊泳,不小心溺亡了。當爺爺拉著他的屍體,告訴我你哥死了的消息,我確是不敢置信的。無端端的,怎的就會死了?然而爺爺的車後我哥赤裸著的身體,是做不了假的。家裏人將遺體用冰棺放起來,置在了堂屋,並且讓我給常年外出打工的父親打了電話,不說是幹什麼,隻是叫他快些回來,家裏出了事。然後我就傻傻呆呆地矗著,跟著家裏來往的人,卻不知道幹什麼,一句話都沒有,聽著親人們的哭聲,默默的看著。等我按規矩到土地廟哭過之後,我就看見那個女人來了,他哭得很悲切,跪著在我哥的遺體旁,好久幾次都哭失了聲,拉著我的手,哭著。我望著期盼了多年的女人,卻不知在想什麼,隻是就那樣看著她哭著,好像我也哭了,隻是凸顯不出來而已。沒過幾天學校開學,我卻照常去了,沒有照著村裏守靈的規矩。然而這件事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另一件意外的事,我一個朋友的父親,好像是酗酒,死了。他隻回去了三天,回來時,我看著他眼睛都哭紅了,下課時我坐在他旁邊,他還是在默默抽咽,我拍著他的肩膀,卻不知怎麼安慰,他看到是我,卻是更傷心了,不顧地哭起來,我就坐在他的旁邊,默默的,我們兩個好像一下子就從朋友變成了最好的朋友,而我羨慕他的哭泣,沒有像我那樣默默的。關於我為什麼對年齡時間什麼的記不太清,好像也是有原因的,同學們每當過生日時,好像都有家長和朋友送禮物,買東西,而我那時卻是連生日都不大記得的,興許是姥姥給買的雞蛋果子,後來是奶奶煮的雞蛋麵條,我才能對生日有些印象,否則同無數的日子一樣,是一同給忘卻了。而有一次過年,我確實記得極清楚,是父親打工不回,而家裏準備過年了,夜晚時我爺爺和奶奶三個人,圍著鄰居給的剩菜,湊合著就把年過了。我的日子也是一樣,湊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