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陷落(1 / 2)

我心神不寧地回到家裏。然而,有什麼東西總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我想起和其風的那一夜初見,想起我們在諾士佛台上的深夜,想起他回國後日日都在嘉德與我一牆之隔的地方辦公,置別處生意於不顧;想起我們為拍賣季忙到深夜的點滴;想起香港明媚的深秋早晨,老人山的貝澳風光,想起剛才的那個吻。

我使勁搖搖頭,像是要把這些東西從腦海中趕出去一樣。我不想再碰見一個齊名,可是否我的命運注定如此呢?

我走進書房,希圖清靜一會兒。書桌上那兩隻花瓶還擺著,我輕輕探手到花瓶底部,把鑰匙取了出來。

這是哪裏的鑰匙呢?方伯也許知道,但他一定不會告訴我。我被好奇心攫取,在書房裏踱起步來。

平心而論,這園子裏沒什麼秘密。該看的地方我都看過,不像那些陰森森的古宅或城堡,總有一間鎖著的屋子或者樓層什麼的。我手裏拿著鑰匙,掂量大小,確是開房間的。我環顧四周,發現多寶閣後麵有個不起眼的小門。我以前以為那不過是個儲物間或者備用房,而且不像有人清理的樣子,門邊都已經鏽掉。我甚至以為,那是一個廢棄的裝飾門。但這時,我卻鬼使神差,把鑰匙插了進去。

鑰匙竟然轉動了。

門那邊的情況比我想象得要好。雖然一開門我被満室的灰塵嗆得差點窒息,但沉澱下來後,我發現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房間,看上去更像是個儲物間,隻不過東西很少,一個大衣櫥,一個書櫃而已。

我輕輕地走了進去。衣櫥是緊閉的,我沒有去拉開。書櫃是敞開式的,上麵放著一卷厚厚的東西。我伸手拿下來,發現是一捆信件。

是主人的老東西吧。我倒是沒有什麼愧疚心,隨便打開一封看了起來。信上的第一個字就嚇了我一跳——

信的開頭是:鬱。

我下意識地回頭張望,幾乎要以為是這裏的仆人或者管家惡作劇的玩笑。很快發現自己多慮了,這個房間的情況明顯是很久沒人照看了,怎麼會是給我的玩笑呢?

我輕輕抽出最上麵的一封。

“鬱:

也許這封信根本寄不到你手裏。我隻能按照打聽來的地址,無望地寫下這些字句,懷著萬分之一的夢想,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到。我不知道你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你是否還在世上。我隻能在這個遠離塵世的宅子裏,寫下我這些夢囈般的願望……”

不是寫給我的。我鬆了口氣,隨即笑自己,當然不可能是寫給我的。我不記得有這樣的朋友,鬱也不是個少見的字。信沒有落款,也許是主人自己都不願意檢視的過去吧。

我慢慢地看著這些信,慢慢地被這些字句吸引進去。這些不是多華麗的文字,可我還是覺得引人入勝。這像是一個失戀的少爺,寫給自己過去的戀人的信劄。信裏的感情不是熾烈火熱,而是絕望淒涼。

那些信在我的手中,仿佛跨越了時空,我能看到當事人在我的眼前,在這間書房裏,青燈寒夜,無人擁衾,隻能一字一句地寫下自己的思念。我無法看出他們因為什麼而分開,隻覺得這樣的相思,在我身上也曾有過,那些刻骨卻無處可尋的愛戀,那些離逝而永不能挽回的歲月。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很想見見寄信的人。

信很多。直到深夜,我才看了一小部分。我把信劄原樣擺好。我靜靜從門裏退出來,把門鎖好,不讓方伯看出動過的痕跡。

睡在雕花的臥室大床上,我做了個夢。夢中兩個男孩嬉戲打鬧,聲音清澈可聞。突然間,男孩長成了青年,一個人手持青花瓷瓶站在另一人的麵前。兩人不知起了什麼爭執,那個瘦弱些的男孩一把搶過瓶子,往地上一砸——

“哐啷!”我嚇得從床上坐起身。還好,兩隻花瓶,分毫未動。

我把一隻天球瓶放回書架,卻悄悄留下那枚鑰匙。過了一周,又把另一隻送回公司,送回的時候,心裏竟有幾分不舍,也許是天生惜物的天性,不舍得一對瓶子分開。

我頭大地走進辦公室,卻見其風一身旅行裝束,風衣鴨舌帽,似是要出去。四目相對,他深深地看我,時間仿佛都凝固了。我被他看得幾乎想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有急事離開幾天,公司的事情你和越董互相照應吧。”說罷匆匆出門,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