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拉僵直地站著。
“哦,你總算被我找到了,秀拉!”公爵一進來劈頭就說。
“我沒……想到會再見到……你,塞普提瑪……舅舅!”秀拉吞吞吐吐地說。
他在好前麵顯得如此巨大,聲勢如此逼人,因為她又再度被他身上放射出來的邪惡之光鎮懾住了。
“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呢!”公爵說:“我和凱瑟琳立刻就要返回英國了,而且我也已經提出請求把你帶回。”
“把我帶回?”秀拉驚叫道。
“我們正在往基維的途中,”公爵解釋道:“謝天謝地,那兒正好有艘英國船可以安全地把我們載離此地,快準備!時間不多了!”
他的最後一個字被凱瑟琳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淹沒了。
她尾隨著公爵進來,先隻顧打量著周遭,而沒瞥見秀拉。
現在她一看見秀拉就大聲喊道:“你穿我的衣服!你的膽子可真不小!馬上給我脫下!聽見了沒有?”
她走向秀拉,秀拉卻還愣愣地看著她舅舅。
“我……我有……事要告訴您,塞普提瑪舅舅。”
“什麼事?”公爵厲聲問道。
“我……結婚了!”
如果她存心讓他吃驚,這一招倒真是夠成功的,他以詫異的眼光看著她,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耳朵,然後問道:“跟誰?我們不在你怎麼能結婚?”
“我……嫁給了……威希拉斯將軍!”
公爵先是摸不到頭腦,愣了一下,然後才大聲吼道:“威希拉斯?革命黨人?他不就是那個趕走國王,使這個可憐的國家陷入流血戰爭的人嗎?你一定瘋了!”
秀拉沒有回答,隻是混身顫抖地看著她舅舅。
“我猜測想是他逼迫你的,”他嫉妒地說:“我雖然很驚訝他娶了你,但你的的婚姻是無效的,因為,在你這個年紀沒有得到監護人的允許是不準結婚的,而且我以前也告訴過你,我絕不會同意你的婚事,現在把這個問題交給我處理,你趕快去收拾行李吧,我們立刻動身返回英國!”
“我……我不能……跟……跟你們……一起走!”
秀拉想大膽地說,但她的聲音仍然是顫抖的。
“你還是乖乖地照我的話做吧,”公爵說:“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她穿我的衣服,爸爸,”凱瑟琳喊道:“而且還占用我的東西!處罰她呀!她憑什麼這樣做?”
“等我們離開這裏以後,我自會處罰秀拉,”公爵回答:“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如果我們要到基維,就必須馬上動身。”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表來說:“你還有二十分鍾可以收拾行李。”
“我也要收拾我的行李,”凱瑟琳插嘴道:“全部的行李!而且別忘了,爸爸,媽的鑲寶石頭紗還在這裏呢!”
“我沒忘記。”公爵回答。
他把表放回袋裏,發現秀拉還沒動。“你不照我的話做是嗎?”他問。
這次他的語氣變緩和了,但是,秀拉太了解了,這種做作的平靜就是暴風雨的前兆。
“我……我必須……留下來和我……丈夫一起。”
她的雙唇在打顫,所以聲音也是顫抖的。
公爵舉起手,秀拉本能地擋住她的頭,準備忍受他的毆打。
正值緊張關頭,門忽然打開。
派特羅斯少校出現了,公爵隻好放下手。
“真高興能再見閣下。”派特羅斯少校彬彬有禮地說。
“你不是派特羅斯嗎?”公爵問。
“是的,閣下,您應該還記得,您到基維時,我和您同乘一條船護送您呢!”
“我記得,”公爵不客氣地說:“不過,我不懂你怎麼還在這兒?”
“如果閣下和凱瑟琳小姐願意跟我到皇宮一趟,您就知道了。”派特羅斯少校回答:“我在外麵有輛車。”
“我們也有。”公爵回答。
“當然,”派特羅斯少校說:“我相信,你們大概正在往基維的途中吧。”
“不錯。”公爵回答。
“那麼,閣下是否願意跟我去?”派特羅斯少校問道,而且帶點命令的口氣。
“我們正好還有點時間。”公爵答應了。
他再看秀拉一眼。
“照我的話快做,”他說:“如果等我回來你還沒準備好,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他說完就跟著派特羅斯少校走出起居室,但凱瑟琳卻折了回來。
“立刻脫下我的衣服!”她對秀拉叱責道:“還有,如果你也穿了我的襯裙和絲襪的話,也一並通通脫下!你居然敢偷我的衣服。”
她停了一下,然後以懷恨的口氣附上一句:“我保證你一定會受到爸爸和媽媽的嚴重懲罰,實在羞死人了!”
她說完掉頭就走,不等秀拉回答。看著她那穿寶蘭色天鵝絨騎裝的影子消失後,秀拉立刻把頭埋在雙手裏。
她怎麼能再奢望她的幸福會持續下去?她還能繼續留在卡瓦尼亞做阿裏西斯的妻子。
她明白了昨晚的神奇隻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快樂罷了。
現在,她必須麵對現實,而且她太了解她舅父會怎麼處罰她。從前被鞭打時,雖然覺得痛苦、屈辱不堪,然而現在,她因為嚐過了真正幸福的滋味,所以對那種鞭打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忍受的地步。
但是,比受罰,比在英國等著她的黑暗生活更殘酷的是,她必須和阿裏西斯永別了。
她相信她舅父說的一定是實話,因為她沒取得臨護人的同意,所以她的婚姻是無效的。
她也預料到,他一定會找機會告訴阿裏西斯有關她父母的事,使得阿裏西斯相信她不配做任何男人的妻子。
她知道她舅舅有多殘酷,他一向言出必行,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雖然她相信阿裏西斯會為她力爭,但他終究無法抵抗她舅父的強權,因為她舅父可能會運用他在英國的勢力對付他。
秀拉知道,他一定會運用外交手腕來為難阿裏西斯和整個卡瓦尼亞。
而且,她相信,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想盡各種惡毒的手段來傷害她。
那完全是一種私人的報複,從前他就是這樣對付他妹妹的,他認為他妹妹玷辱了他們的家門,所以永遠不肯原諒她。
秀拉覺得,他每次看見她,就想起她父親的背信,而萌報複之心。
“噢,爸爸!爸爸!”她在心裏呼喚著:“沒有人能救我!沒有人!”
她忽然意識到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於是趕緊走進臥室去找瑪嘉瑞,但她想起瑪嘉瑞此刻一定還在宮裏。
她打開衣櫃,發現裏麵一件衣服也沒有,隻有她昨晚穿過的那件粉紅色的禮服和凱瑟琳的寬袖罩衫。
沒有人幫她,所以她隻好吃力地慢慢脫下她身上的禮服,多可惜,她原來還希望阿裏西斯稱讚她一番的。
果真被凱瑟琳料到了,她底下穿的正是凱瑟琳的絲質襯裙、精致的織綿花邊緊身內衣和絲襪。這些奢侈華麗的衣物都是以極端昂貴的價格從邦德街買來的。
雖然秀拉一直希望瑪嘉瑞快來,但現在仍然沒看見她的影子,所以秀拉隻好穿上那個白色的罩衫坐在椅子上等她。
秀拉相信公爵一到達皇宮,就會馬上下令收拾凱瑟琳的行李,那麼瑪嘉瑞此刻一定正在替凱瑟琳整理行裝了。
她可以想到,當他們上路時,她一定是穿著她舅母為她選製的既寒酸又四不象的長衣裙,她舅母認為那樣才適合她的身份,象個十足的宮女。
秀拉心想,那些醜陋寒酸的衣服就是她未來坎坷命運的象征。
她現在的處境就和她母親從前一樣。
她和母親一樣未經家人允許而結婚,在舅舅的眼裏看來,她已經犯下了滔天大罪,所以她一生必須蒙受無止境的詛咒和辱罵。
“我不能忍受!”她大聲地喊道。
沒有阿裏西斯,她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她想起前天晚上在山洞他交給她一支手槍時,她心裏就想,莫非他的意思是說,萬一他死了,她就用那支手槍自殺。
雖然他沒說出來,但她相信他心裏一定這麼想。因為他非常了解,如果保皇軍戰勝的話,她的命運將會如何。
“我寧可死去!”秀拉現在想:“繼續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她也知道,如果她回去的話,一定免不了她舅父的一頓毒打。
“我是個……懦夫,”她喃喃自語:“一個……懦夫!”
臥室裏寧靜異常,然而她內心卻亂得象千軍萬馬在奔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