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過來,慌亂又認真的解釋道。
“阿夜不是我,我是傻子。阿夜被我磨掉了。”
阿夜固執道,將手掌伸了出來。
手心一片猙獰,傷口翻卷,看起來沒有一塊好肉,靠近內裏的位置,竟有些潰爛。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
我心驚的望著阿夜的手,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在溪邊磨掉了。我是傻子,不是阿夜。”
阿夜直直的看著我,毫不避諱的說。
我忽然想起過往那些片段。夜沉如水的日子,滿院清輝的日子,還有屋簷積雪屋內炭火的日子......點點滴滴,彙聚成浪潮,將我吞沒。
一瞬天旋地轉。
本以為他不懂的,為了緬懷,也為了他早日憶起,所以我將過往慢慢的講給他聽,長夜、蓬萊、蘇長歌,朱砂痣......絲毫沒有避諱。
不曾想,他竟是懂的。
我說我不喜歡傻子,他聽見了。
我說我喜歡他,一直喜歡。
他將磨掉朱砂痣的手心攤開給我。
看,我不是阿夜,我是傻子。我沒有痣,不是你的長夜,也不是你的蘇長歌,你還喜歡我,還歡喜我麼?
為了心中的那一股氣,他在溪邊的尖石上磨掉了那個承襲過往記憶的朱砂痣。他想求一個答案,一個他想不明白又心心念念的答案。
如果沒有這顆痣,如果我隻是傻子,你還會喜歡我陪著我麼?
阿夜的傷口潰爛了,我兀自不知,這廂,將夫人卻巧合的上山來了。
於是阿夜誤會、生氣、惱怒,終是忍不住委屈的爆發了。
原來,我們都在各自賭氣啊——
想明白以後,我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我喜歡你,隻喜歡你。不管你是傻子,還是阿夜,我都喜歡你。”
我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貼在了我的臉上。
阿夜終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不要我了——”
他哽咽道。
“從未有過。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你讓那個女人帶我走?”
他仍是委屈不已。
“那是你娘。”
我無奈道。
“我不管,我隻要你。我隻要你。不要趕我走。”
他拽著我的衣裳,哭的很是傷心。
將夫人在窗外聽到了,默然不語。
“對不起。”
我對將夫人道。
將夫人仍是矜持的模樣,但那毫無破綻的外表下仿佛藏了一絲疲憊。她輕輕搖了搖頭,默了一會兒,對我說:“勞煩了。”
然後,將夫人沒再多說一句話,上了轎子,頭也不回的下了山。
她再沒有上山來。
但沒過幾日,一群老頭兒卻上了山來,盯著喂小烏梅的阿夜看了半晌,然後低聲交談了一陣,就下了山去。
沒幾日,將夫人托人送了一個小小的玉牌上來,上書將夜二字。
送東西來的新任浦總管說,這是將府的當家玉牌,少爺雖在山上生活,卻仍是將府的主人。
一同送來的,還有幾個奴仆和一些生活用品。
奴仆退了回去,生活用品卻留了下來。
下山采買不易,何況路遠難行?
我也沒矯情的推辭,安然的代阿夜受了。
將夫人也是個明白人,於是,每隔旬月,便派人送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