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一次那個暗衛。
若是在蘇長歌的全盛時期,他有把握和眼前這人纏鬥百餘回合後將其殺死。可是,這一次,他不僅耗費了大量的力氣,手中的劍也因為刀絲而變得滿是豁口、不複往日的鋒利。
而那個暗衛,卻一直動也未動,直到真正威脅到竇仲性命的時刻,方才聽從竇仲的吩咐,走了出來。他正是養精蓄銳一番後,最適合戰鬥的巔峰狀態。
暗衛走出來以後,靜默的站在竇仲麵前,動也不動,寶劍抱在手裏,仍未出鞘,但那銳利的眼神卻滿是殺氣。
隻一個對眼,蘇長歌就知道,這個暗衛比上一個詭譎的侏儒更難對付。
竇仲麵色陰沉的看向場中對峙的兩人,不禁回想起此生最為屈辱的時刻。
要不是,要不是.....他怎會,怎會到了今天這步?
竇仲眼角的餘光落到自己不經意間翹起的蘭花指上,不由得微愣片刻,然後將另一隻手壓在那翹起的手指上,試圖矯正這一下意識的動作。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左手壓著右手,陷入了那不堪的往事中。
這世間,可能有毫無理由的愛,但卻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他對蘇家的恨,已經超過了心底那最深的、名為良知的底線。隻要能報仇,哪怕是墮入深淵,成為魔鬼,他蘇三兒也在所不惜!
難以忘記,他第一次有了一個幹淨的庇護之所,是多麼的高興;難以忘記,冠上蘇家姓氏的那一夜,他又是怎樣的激動難眠;更難以忘記,那夢想一日日照進他坎坷生命所帶來的令人血脈賁張的希望,是多麼的鼓舞人心!
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個道貌岸然的老太爺給毀了!
他所求不多,隻想當一個小小的總管,哪怕隻是為人奴仆,需要卑躬屈膝,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委屈。他想****有熱的肉湯喝,如果幸運,還會娶一個看得過去的女人為妻,生幾個兒女,傳宗接代。
他卑微如野草,低到了塵埃,有一個看起來很可笑的夢想,但,這卻是他全部的所求。
可就是這樣的小小願望,也有人來破壞、來踐踏、來毀滅!
他做錯了什麼,他什麼也沒做錯!
卻為著那需要遮掩的深宅醜事,葬送了他的全部。
汙蔑他偷了宅子裏的一個花瓶,那個外表和善實則心狠手辣的老太爺命人將他打得半死以後沉入河裏。
要不是他命大,早已在那初春的水中,飄成了一具腫脹的浮屍。
而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那一夜尿急的他不小心在花園中撞破了那一樁爬灰的醜態。
他已經保證過自己絕對不向外透漏半句,還發了誓,切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為證。
可老太爺卻不肯放過他。
沒有一個人能比死人更能替人保守秘密。
在被打的奄奄一息間,老太爺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之後,他被套入了麻袋,扔進了初春冰冷的河水中。
從那一天起,懷抱著成為總管之夢的蘇三兒死了,魔鬼般的來福兒站了起來。
竇仲的右手細細撫上了左手小指間套上的精美護甲,輕輕一拉,露出半截光禿的指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