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姬看著銀發女子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舊時的時光隨著吹麵的細風緩緩鋪開。
睿王府那段日子,是她這輩子裏最開心的時光了。
華箏郡主體弱,性子溫軟,她雖是仆人,卻有了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她。
相比起家中被娘親打罵的日子,簡直就像是在夢裏一樣。
不僅吃飽穿暖,還有人真正的關懷她、愛護她。
再也沒人在她耳畔提起那三個字。
賠錢貨——
身為賠錢貨的她,最終卻給家裏賺了好大一筆。
葵姬一直都在騙自己,她說,娘親是在乎她的,是疼愛她的,是因為弟弟病重將亡才迫不得已將她賣到家主仁善的睿王府的。
可是,再怎麼騙自己,葵姬也難以逾越那個殘酷又冰冷的現實。
弟弟染上風寒,家裏明明還有些積蓄,可娘親還是義無反顧的將她這個賠錢貨賣了。
賣到睿王府做丫鬟,也不是因為聽著睿王府仁善,而是因為睿王府出價比一般府上價格要高。
之所以簽活契,是因為娘親想要等她長成了,再利用她來賺更多的錢。
一個賠錢貨存在的意義,就是不斷用自身證明自己不是一個賠錢貨,而是一棵搖錢樹。
怎麼能證明呢?
除了那白花花真切切的銀子,還有什麼更有說服力麼?
一絲苦笑溢出了葵姬的唇角。
所以,她願意在睿王府被抄的那一日,走了出來,平靜的說,我就是華箏郡主。
華箏死死拽著她的衣角,眼角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華箏還在病中,嗓子疼的說不出話來,卻一直不斷地對自己搖頭,那蒙滿淚花的眼睛裏,滿是祈求。
她在說,不要——
可是,年幼的葵姬心意已決。她反手握住了華箏冰冷柔弱的手,露出一個無畏的微笑。
華箏,你受不了的。你本是金枝玉葉,又體弱多病,這般羞辱之下,心思纖細的你怕是熬不過三五天,就會一命嗚呼。可是我不一樣,我身體康健,且出身微賤,這樣的命運於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了的。
更何況,年幼的葵姬掩去了眼裏的哀戚,將最後一句話埋在了心中最深之處。
更何況,我娘親本就打算等我出了府就將我賣入那等髒汙之地。
與其如此,不如讓我自己來主動選擇一次吧。
雖然,結果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聽說華箏群主自幼體弱,這個看起來好像沒有那個像。”
有人提出質疑,將手指向了葵姬身後弱質纖纖的華箏。
葵姬心中一緊。
華箏甚少出閨閣,認識她的人並不多,是故葵姬敢於冒充。
沒想到,竟在這關節上被質疑。
怎麼辦,怎麼辦,心念電轉之間,葵姬想起了曾經不小心聽到的話。
“哼,你們難道沒聽說過福曌麼?小風箏就是本郡主的福曌。沒見她一個丫鬟,也穿得和本郡主一般好麼?”
富貴人家養福曌擋禍,在帝都都是司空見慣的。更何況,是為一個病弱的郡主尋來的福曌?眾人頓時就信了葵姬的話。
華箏眸子瞪大了。
當初買丫鬟之所以價格比尋常府邸高上許多,其實就是想要葵姬當郡主的福曌,替郡主擋災消禍,過一過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