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章說:“記得大約是1933年春末夏初的一天,天氣較暖和的一個深夜,陳賡經營救出獄後曾來細柳巷與顧見過一麵。他倆在樓上孩子們住的後半間屋裏會麵,談了一個晚上。”這件事的準確性是值得商榷的。一是陳賡從南京國民黨監牢中被釋放,是蔣介石在以湖南籍為主的黃埔一期同學極力要求下,以及迫於宋慶齡等人的壓力勉強同意的,僥幸成分很大。陳賡出獄後巴不得馬上離開南京脫離虎口,陳賡敢在南京逗留,與顧順章會麵談話嗎?二是顧順章是中共最凶惡的叛徒,陳賡值得冒險與他見麵嗎?三是時間也不準確。陳賡對被國民黨關押的時間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在獄凡四閱月。”即1933年3月24日至當年7月底。釋放時為7月底,已是盛夏。因此,所謂“春末夏初”之說不實。
顧順章還參加過對丁玲的勸降。
1933年5月14日,國民黨特工總部上海區區長馬紹武(史濟美)帶領特務和叛徒數名乘4223號汽車到彼亞斯路,爾後步行到上海昆山花園路7號4樓丁玲住處,將“左聯”黨團書記、作家丁玲和中共上海文委書記潘梓年逮捕。
丁玲,1904年生,原名蔣冰之,湖南臨澧人。1922年到上海入陳獨秀、李達等創辦的平民女校學習,1923年入上海大學中文係學習,奠定了紮實的文學寫作基礎,樹立了革命的信念。她從1927年底開始發表小說,其處女作《莎菲女士的日記》,大膽揭露了舊中國黑暗的現實。1930年5月,丁玲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其丈夫胡也頻被國民黨殘殺於龍華使她更加堅定了走革命道路的決心。在潘漢年、馮雪峰的引導下,她於1932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秋擔任“左聯”黨團書記。
丁玲被押解到南京後,被國民黨安置於新都大旅社軟禁起來。像對待陳賡一樣,國民黨也多次派人勸降丁玲,均碰了釘子,後由顧順章出馬勸降。以下是丁玲記敘顧順章對她勸降的經過:
到了九月上旬。記不清是哪一天,大約就在我起床不久的時候,看守忽然拿進幾樣禮物,什麼水果點心之類的,說:“這是後邊王先生送給你們的。等一會他要來看你們。”王先生?記得剛來這裏時就曾有一位王先生要見我,後來卻又不提了。那時我也沒在意,以為反正是隨便編的一句鬼話,管他什麼王先生、張先生!現在,果然有一位王先生。他先送了禮物,然後再來看我,這位王先生到底是何許人呢?他要來幹什麼呢?
一會,看守領進來-個人。這人五短身材、身板結實、動作伶俐,兩個圓圓眼睛,很有點神采。他沒有架子,非常隨便,好像常來常往的熟人那樣說道:“許久以來都想來看看你們,直到今天才有空。啊!真住了不短時間了。我想你們一定覺得太悶。”他看見我不知如何回話的樣子,便自我介紹道:“我現在的處境同你差不多。表麵上我能去街上走走,實際也是不自由的。今天我來看你,別無他意,隻是想來為你們解解悶,你放心好了。”這王先生是一個什麼人物呢?他來這裏正在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這是我在廿多年生活中從未遇到過的人物,我警惕地望著他。他看見我不說話,便也未多說,隨便地告辭走了,他令人感到以後他還會再來的。這王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呢?
後來還是看守告訴我們,我怎能不為之大吃一驚呢?原來他就是顧順章,一個頗有點名氣的共產黨的大叛徒、國民黨的大特務!關於他的事,我過去聽到過一些,新聞紙上也為他大吹過,他是一個複雜的人,不是我這麼單純的人所能理解的人。但我心裏清清楚楚,他是一個大壞蛋,而且自然也明白了,這群看守、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都是他的黨羽、部下,他現在的出現顯示了國民黨對我決不會善罷甘休。
顧順章果然接著又來了,他對我的冷淡,好像毫無感覺似的,好像他隻是來這裏找一個老朋友聊天,講他過去開古玩店做生意的事,講他帶魔術團四處跑碼頭表演的事。開古玩店的確是一個比較容易隱蔽的行業,誰會料到那些買賣字畫陶罐的人竟是共產黨員呢?玩魔術也是一樣。玩魔術、變戲法在舊社會,一般都認為是走江湖混飯吃的,哪裏會聯想到革命和共產黨呢?顧順章又來過,每次來都擺出同我們是老鄰居,像串門的樣子,在我麵前玩魔術,拿幾個乒乓球玩,一個變兩個、變三個、變四個、變五個……又拿幾塊紅綠綢子、紅變綠、綠變紅、有變無、無變有。也玩香煙,點燃的香煙可以吞下去,也可以再吐出來。他常來,不管你理不理他,不管你的態度多麼冷淡,他好像不懂這些,不在乎這些;來了就講一點社會新聞,他對社會人情講得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