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配器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聲。我鬆了一口氣，用盡剩餘的所有氣力伸了一個悠長的懶腰。又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這次送出的水體資料足夠他們忙上一段時間的。等到他們搜集好下一階段的數據等我整理計算之前，我至少有一星期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我按下電鈕，從托盤上遞出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自從假期實習的項目作業開始運作以來，我就在個人電腦中加設了這樣一個專門程序。在前方送回的信息整理往往需要爭分奪秒地完成，為了壓抑自己的疲憊，讓我能夠連續十餘小時目不轉睛地完成份額，這種設置的確不可或缺。
我悠閑地倒在躺椅上，想象著合作的其他同學會怎樣利用剩餘的假期時間。那幾個在最前線的家夥自不必說，他們是為了觀賞西伯利亞的雪景才那麼自告奮勇的。像那些沒能搶上名額的後方支援者，通常更喜歡使用脈衝震顫器，讓大腦產生的多巴胺把自己帶入浩瀚無際的網絡中。我曾經以為自己也已被他們同化得差不多了，但是當我在昏暗的街巷中散步的時候，我才感覺到網絡還沒有占據我的全部。然而就是這份執拗讓我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也讓我與他們日益疏遠。幸好我並不在意這一切，網絡時代就算人與人的關係再緊密，又緊密得到哪去？
一陣音樂聲響起，是JAY的《以父之名》。我總喜歡將一些幾十年前的老歌作為通訊窗口的提示音。不知為什麼，我對於那些在我出世前便故去的歌手們，往往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喜好。佳兒有時會笑我品位獨特，不過她自己又何嚐不是？
我隨手按下快捷鍵，佳兒姣好的麵容現在看起來完全是另一副樣子。這並不奇怪，換作是誰，幾天幾夜不睡覺硬挺著監察工程，眼睛還不布滿血絲才怪！雖然我覺得現在我的樣子也比較狼狽，但是見到她幾天未換的工作服和淩亂的頭發，我便覺得我倒還不算不修邊幅。
佳兒的主選課程是建築環境，這就意味著她必須靠參與實地的大型建築工程來完成實習作業。一般來說每年的這個時期，各大公司都會靠無恥地剝削童工來進行利潤的擴大化，畢竟他們是為了獲取實習成績而來的，不在乎津貼是不是跟別人在一個水平線上。在今天這個腦力勞動為主的時代，未成年實習者的工作質量比起成年工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很多實習者就在短短的實習期內就一步登天，得到了職務的晉升，當然也意味著更大的責任與更大的工作量。比如佳兒，她現在就是項目主管的位置。她戲稱自己是“三分鍾偷懶，另一邊馬上出人命”。
佳兒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在視頻連接上的形象是否淑女——事實上除了在她父母麵前，她的確是沒有什麼淑女形象可言的，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我差點笑出聲來，揶揄道：“你再這樣不注重保養，小心長皺紋哦。勞頓過度老得是最快的了。”
佳兒和我每次一見麵第一個舉動就是鬥嘴，今次也不例外：“放心，我就是整年到頭都這樣也沒你老得快，畢竟以我的天生麗質要養回來很容易，你這個未老先衰的家夥反倒要先小心為上哦！”
“喂，說誰未老先衰啊，想我這樣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文治武功澤被眾生，潘安宋玉甘拜下風，即便是天妒英才，隻怕也未必舍得呢。等等，你不是還有7小時才到休息時間麼？怎麼現在這麼有空來跟我耍貧嘴？”
“在我的英明領導之下，本項目提前7小時22分13秒完成，也就是說在下一指標下達前，我將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自由支配。當然，在與你這段通話之後，我想我要先去睡上個幾十小時再說——你呢？我想到那個時候你手頭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吧？”
“已經完成了。不過那又怎樣？你的最終工程還沒結束，當然沒可能回來找我。你的假期亦隻有在北馬裏亞納海底度過，不是麼？”
佳兒作了個“鄙視你”的手勢：“說你笨，還真笨！你忘了麼？去年這個時候，我們搶到的《史詩》內測的名額，現在是該它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啊？就在這幾天麼？”我倒不是忘了，隻是這幾天連續工作，分不出白天黑夜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最讓我鬱悶的是，佳兒已經在海底憋了半個月了，怎麼她比我還清楚？
“一切按我們之前根據遊戲內容策劃的做就OK。這個遊戲也是靠現實相貌采樣決定外表，我們要碰到或許不難。不過注意的是，你最好選個別那麼特別的，上次在《魔獸世界Ⅷ》裏你選了牛頭怪，害我在城裏足足找了你十八圈呢！”
“那就要公平點啦，既然剝奪了我的樂趣，那你也別追求你的惡趣味了，最好也不要以鷹身人的麵目讓我看見。”
“就這麼辦吧，呃……好困……喂！你們在幹什麼，趕快把液壓閥門的角度調整過來！真是的，居然連收工也不讓人家省心……”
佳兒連視頻連接都沒關就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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