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走,另一支隊伍——剛剛放下槍支的工農幹部隊伍趕來了。他們一進屋,房間裏頓時煙霧彌漫,點煙的紙片在爐膛裏旋舞,變黑了——轟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火焰。火光從下麵映照著陳賡的“幸災樂禍”的臉。
“司令員!”他的一位老部下擰掉喇叭煙頭,粗聲粗氣地說,“我們是從機關槍下爬出來的,他們舒舒服服念幾年書,就捧得那麼高!”
另一位老幹部也說:“司令員,我們對你個人沒有意見,你勞苦功高,光明正大,沒有說的!我們是說那些耍筆杆子的,純粹是無功受祿!他們有什麼資格當中校、上校?”
“你要承認自己長征兩萬五,也得承認人家十年寒窗苦。”陳賡伸了個懶腰,溫和地說,“你要能設計一個風洞,我也給你個上校當當。不能主客不分嘛!”風洞是一種試驗飛機性能的設備。
“誰是主?誰是客呀?”有人小聲嘀咕,“我們都成了沒人管的老客了。”
“就因為我把你們當主人,所以沒有多餘的熱情,對客人才應該盛情接待。我們的老同誌要樹立為教學端盤子端碗的服務思想。”
“那也不應該拍知識分子的馬屁!”
“也不知屁股坐哪一邊……”
乘著人多,老兵們發泄著積怨,越說聲越高。保衛部副部長倒不急於發火,他的話像溫火灼著陳賡的心:“別的我沒意見。主要是這些教授成分太複雜,你想,過去沒錢哪能念起書,而有錢人……”
在沉思中,陳賡兩道眉毛斜著連到一起:
“要說社會關係複雜,誰有我複雜?我家是大地主。在東江討伐陳炯明時,我當過蔣介石的侍衛參謀,冒著炮火把蔣介石背出重圍,救了他的命。不少同誌批評我說,當初不該救他,好像我犯了個大錯誤似的。我承認,當初我要知道他叛變,我才不幹那種蠢事呢,我早就把他丟掉了!問題不在於同蔣介石有沒有關係,而在於同蔣介石是什麼樣的關係,不要把過去的社會關係當成包袱。再說成分吧,1927年在長沙製造‘馬日事變’的許克祥,出身是很苦的。他家距離我家隻有幾裏路。他的父親許七是碓匠,在鄉裏走街串巷謀生,每年冬夏兩季,都要到我家來幹活。由於選擇的道路不同,我這個大地主的兒子成了共產黨員,他這個窮苦家庭出身的人卻成了屠殺共產黨的劊子手!關鍵在於你選擇什麼樣的道路,樹立什麼樣的世界觀……”
那位老部下不再晃椅子,帶著疑問的神情斜睨了一眼拉上的窗簾。窗外夜幕沉沉,院子裏沒有一點動靜。
“在我們學校建設中,你們是一根柱子,知識分子也是一根柱子,許多工作沒有你們不行,不過咱們不懂科學技術。拿我來說,是半生戎馬,赳赳武夫,講到衝鋒陷陣,他們要向咱們學,但是講到自然科學,那我和你們都要向他們學,尊他們為師。”
“我才不學他們!”一個老幹部扭了一下椅子,吱呀一聲。
“你胡鬧!”陳賡終於憋不住,火冒三丈,用足力氣不用拐杖站起來,牙齒哆嗦著,“我講了半天,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我們都是受黨教育多年的黨員,難道這點覺悟都沒有?”
“我不通!”
“不通也得通!”陳賡用激憤的聲調命令著,“通不通,三分鍾!你考慮三分鍾。”
房間裏靜下來,帶有一股暖烘烘的有點苦的灰燼味,腳下都感到熱氣。鐵爐子的火光和燈光使書架上的書染上了金色,整座房子裏寂靜無聲,隻有煤塊在劈啪爆裂,濺著火星。
陳賡送他們出屋,那位大發牢騷的老幹部不肯離開,露出躊躇不前的神色。
“司令員,我請求回朝鮮戰場。”
“靠你兩個拳頭能打敗美帝?你老老實實給我在學院裏待著。《將相和》看過沒有?”
“看過。”
“想過沒有?”
……
“別看《蘇三起解》激動得尿褲子,看《將相和》卻打呼嚕,明天我叫省京劇團專門來演這出戲。你好好看看,想想。”
第一個告訴錢學森要他搞導彈的人
1955年10月8日,著名空氣動力學、火箭技術專家錢學森克服重重阻撓回到祖國。美國的一份報紙當天用特大號在第一版上刊出兩行醒目的通欄標題:“火箭專家錢學森返回紅色中國”。當時中國科學院擬請剛回國的錢學森籌建力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