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1 / 3)

一次,中國科學院“革命委員會”召開“兩條路線鬥爭座談會”,要求竺可楨參加。會上,一個發言人生拉硬扯,編造了許多理由,批判新中國成立以後中國科學院是修正主義黑線專了無產階級的政。聽到這些不顧事實的謊言,竺可楨的倔勁兒又上來了,他這時根本不顧忌個人的利害得失,義正詞嚴地對那個人的發言進行了反駁。他一一列舉新中國成立以來科學院在各個領域所取得的成就,然後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認為,建國後科學院在兩條路線鬥爭中始終是紅線占主要地位。”

“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竺可楨在自己隨時都有挨整被批的處境中,還竭盡所能去保護那些在運動中無辜受衝擊的幹部、知識分子免遭迫害。

當時,竺可楨每天都要接待和應付大量的來訪來函外調。所謂“外調”,就是外出調查那些在運動中被揭發和清理出來的人的所謂“曆史問題”。竺可楨當年曾大略地估計了一下,幾年下來他一共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外調人員達500多批。平均每年回複來函來人200多件次。他曾這樣難過地歎息道:“‘文革’中,我做不了其他的事,這類事倒成了重要任務。”

話雖這樣說,竺可楨也深知,他提供的材料,決定著被調查人的命運。所以,他從不理會那些外調人員給被調查人定下的調子和框框。每次麵對一個外調人員或一封外調信函,他總是認真查閱自己過去日記中的記錄,如實說明情況,再加以客觀地分析。有一次,為了弄清楚一位故人的一件往事,光翻閱過去的日記他就用了兩天的時間。

1973年,在“清理階級隊伍”的高潮中,外調人員找到竺可楨家,聲稱要調查抗日戰爭時期曾經參加過“青年遠征軍”的浙大學生的曆史問題。

盡管已經是30多年以前的事情,但竺可楨對當時的情形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在浙江大學西遷遵義以後,日本軍隊從廣西攻打貴州。貴州告急。貴陽一旦失守,遵義、重慶也危在旦夕。

大學生們的血液在沸騰,國將不國,怎能安心讀書?

浙大的92位青年大學生為了抗日救國,毅然決然投筆從戎,參加了“青年遠征軍”,奔赴抗日前線。當時擔任浙大校長的竺可楨深為他們的熱情和勇敢所感動,親自為他們送行,並在當天的日記裏一一記下了這92個學生的名字。

竺可楨找出了當年的日記,他激動地對外調人員說:

“這些學生當時都是些二十來歲的熱血青年,誰都知道離開大學校園奔赴前線這一去就可能永遠不能生還,但他們為了國家的利益寧願獻身。請你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他們當初參加國民黨的軍隊,究竟何罪之有?”

麵對竺可楨入情入理的擺事實、講道理,外調人員不得不悻悻而去。

在那些“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日子裏,竺可楨還牽掛著作家、翻譯家葉君健,惦記著澄清葉君健挨整的所謂“曆史問題”。

那是1947年的事情。

當時,竺可楨作為中國科學家的代表,前往英國參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會議。那時,葉君健是留學英國的研究生,他被中國代表團聘請,擔任大會期間中國代表團的英文翻譯。而這段曆史,就成了葉君健參加國民黨組織活動的罪狀。

新中國成立後,葉君健在外文出版局工作,每次一有運動,他的這段曆史就要被抖摟一遍。“文革”中,他不但在政治上“靠邊站”,而且還一次又一次地被批鬥,要求他“交代曆史問題”,“說清楚”。

麵對外文出版局“造反派”喋喋不休的逼問,竺可楨嚴肅地駁斥他們道:“葉君健是一個翻譯,在當時的國際活動中做了積極有益的工作。我在當時是代表團正式成員,況且不予追究,你們如此對待一個做普通工作的翻譯,豈不缺乏政策依據?”

竺可楨的仗義執言,使那些“造反派”啞口無言。

諸如此類的事耗去了竺可楨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後來,他為了更快更方便地檢索查閱,便把自己日記中所涉及的較重要的人和事加以分類,編成了供他自己檢索的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