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城已是一派春日的景象。街道兩旁的樹木都抽了新芽,南去的燕子也接連不斷的返回舊巢。在這等的好時節裏,朝中又迎來了一件喜事。皇帝宣布,不日將迎娶鎮南將軍武顯揚之女為皇後。
未承繼大統之前,今上僅有一位早夭的太子妃。太子妃十四歲嫁入皇家,生前即誕下了如今的兩位皇子。按理,今上登基之後仍是該給她以皇後的封號,如今尚未冊封於她,卻是要另立新後,不免引起諸多議論。而那武顯揚手中握著朝廷三分的兵馬,更曾是吳王楚隆舊部。今上初立,吳王卻是積威已久,勢力龐大,兩人的爭鬥已算是到了盡人皆知的地步,這立後一事怎不叫人浮想聯翩?一時間倒是牽動了不少人心。
自然,也有人對這些朝中爭鬥是一無所知的,譬如我們的熙寧王爺。楚水隻知道楚焰又要成親了,要娶那個黑乎乎的大嗓門男人的女兒,以後就更不會常常跟他玩了。於是他對這門婚事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隻可惜他的意見被完全無視了,這令他十分憤怒。不過,等到宮裏到處整飭一新,各處的樹枝上掛滿了彩帶,禦花園中擺上了剛剛從暖房中搬出來的各色花卉,宮裏儀仗隊、樂部等等也開始為冊封大典而演練起來,楚水瞧著那些熱鬧,就將開始的那些不快都拋諸腦後了。
楚水在皇宮裏是個異類。他可以隨意出入宮廷,即使在內廷外朝到處跑也無人阻攔,這自然都是經過了皇帝的特許。不過他身邊也總是會跟著一隊內官侍衛的,而張嵐星如今也快成了他的近侍了。
自打有一日午間楚水跑來太醫院找他,坐他邊上愣是不走了,左摸摸右看看的,還差點扯下一位老太醫的胡子,孫提點就派張嵐星每日午後專為王爺診治,也不必在太醫院坐班了。張嵐星從那日起也成了太醫院的一個異類。他雖然沒什麼意見,內心還是有些尷尬的。楚水雖無大權,可誰都知道他與今上十分親厚,這是其他皇親萬不能及的。張嵐星與楚水交好,自然也會被當做存了攀龍附鳳之心,甚至還曾有人過來不陰不陽地同他說什麼:“張兄好福氣,結交了王爺,日後定是前途無量,還望張兄多多提攜”,聽了也蠻叫人氣悶的。還好張嵐星也漸漸習慣了這京師的風氣,去理會那些閑言碎語也隻會是自尋煩惱。他自覺行得正、坐得端,便沒什麼可懼怕的,每日裏仍舊是伴著楚水。
如今宮裏熱鬧,楚水又開始長住南所。張嵐星在外麵也沒了牽掛,住哪裏更是無所謂了。不過這皇宮雖大,看久了也會覺著乏味。各個宮殿不過是同一樣式的簡單變化,雖齊整,卻有些單調。而宮人每日的行動也都是按著規定好的時辰來的,不容出錯,很是無趣。
這宮裏除了一些稀奇的珍禽異獸外,最讓張嵐星覺有興味的大約就是聽戲了。宮裏也有個戲班子,隔兩三日皇上就會召楚水過去一起聽戲,張嵐星一般也是陪著楚水的。楚水和張嵐星都是喜歡那種熱鬧的段子,那戲台子上也就成了武生醜角的天下,竟沒再上過幾出正經文戲了。不過這幾日宮裏總辦席,宴請皇室大臣的,倒沒什麼空閑聽戲了。那宴席楚水倒很愛去,因為有好吃的嘛,還能見著跳舞唱唱的。不過可是苦了張嵐星。楚水非要他同去,皇上也格外開恩準了,於是那滿座的朝廷大員,個個錦袍華服,就張嵐星個七品小官,穿著他那七品官服,一套藍袍,十分紮眼。
張嵐星覺著自己也快達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了。酒席上四周那若有似無的打量目光他已經能夠無視,人家看他,他還能對人客氣的笑笑,若在從前,他肯定想不到以自己的性子竟也能做到這一地步。
這大婚典禮持續了好幾日,各種的儀式。明個即是正式的冊封典禮,按老百姓通俗講就是拜天地洞房的日子了,而這天晚上仍是舉行了場酒宴,來得人也特別多些。最特別的是,吳王楚隆竟也出席了。
吳王便是今上與楚水的九王叔了。他與皇上的不合,便是連張嵐星都有所耳聞。自從皇上宣布大婚以來,吳王便借病不朝,深居簡出的,前幾日的宴席也是一並辭了。今日卻不知為何,竟是親自出席。隔了這些年,張嵐星還是第一次又見著楚隆的真人。一見他笑容滿麵地走進來,張嵐星便覺後背發冷,趕緊將頭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