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鶴局促不安地在後麵悄悄拉了拉我的袖袍,收到我探尋的目光後,手又立即如觸電般迅速縮回。
“你成長了,鶴。”我安然若素信步於萬家璀璨燈火中。
聲樂衝雲霄,路寬可跑馬,行人密如織,衣飾無不端莊得體、精致華麗,房屋皆碧瓦朱楹、氣宇軒昂,在這萬象城中華夏大國風采一展無疑。
“說說看。”
“很可怕。這座城的主人非常可怕。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這裏和諧統一到了不自然的地步,沒有貧與富的差距,沒有善與惡的區分,沒有人與妖的界限,每一個生命都帶著溫和而滿足的笑容,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著他們這麼做,並且這種力量排斥著外來的我們。”
“很好!繼續。”我讚許地點了點頭,隨手一指街道右前方的一處胭脂水粉店,那裏人頭攢動,好幾個姑娘小夥正為自己或別人挑著中意的小玩意兒。
“穿蔥綠長裙和桃紅長裙的兩個年輕女子應是水族,她們周身彌漫著水的氣息,並且愛俏的她們在發鬢綴上了罕有的黑珍珠和粉珊瑚,那並不是人類常見的打扮。隻是真身,鶴看不太清楚。”
“老板娘是一隻鸛。這族常棲水邊,曆來和水族交惡,如今她們卻在人類的都城裏做起買賣,還一副言笑晏晏交情深厚的樣子,真是古怪極了。”
“不僅如此……”鶴猶豫了一下,“那個賣小食的中年男子,正在吃餛飩的布衣青年,剛剛擦肩而過的拄拐老人,正從二樓窗戶向我們這邊偷瞧的豆蔻少女,都不像是人類的樣子。”
剛說完,那個鶴口中的少女竟嬉笑著從窗口伸出一隻細白的柔荑,一方淡黃色的絲帕悠然而平穩地徑直撲到鶴的懷裏,執著地黏在鶴的胸口不走了。
沁人心脾的蘭香撲鼻而來。鶴頓時手足無措了。
那方絲帕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
看到鶴困窘的模樣,少女這才大膽地將頭探出雕花窗扉,抿嘴一笑,“嘿呆子,我很中意你!我的名字是月蘭!你的名字呢?”話語是十二分的冒然和失禮,但那份天真和活潑卻怎麼也讓人討厭不起來。歪著頭,濃黑的秀發鋪滿了木質的窗框,被內力壓成一線的聲音細微卻準確地傳達到我們的方位,音色清亮。
“……至少現在可以確定了,那個少女的確是精怪,而且真身是蘭草。”鶴最終無奈地撓撓頭,如此說道。
我促狹地看著他,“這邊可還有一個多情的美麗少女等著你的答複呢,冷落女士可不是一個好男人所為。”
“主子,別打趣我了……”鶴臉色漲得通紅,也不知是急是羞。
亦或是欣喜若狂,不知所已?
“你也到了那個年齡了啊……”我不無感慨地撫了撫下巴,有種一直養在身邊的小孩不知不覺間就已長大了,身為人父特有的自豪和憂傷。
我愁大苦深的神色明顯影響了鶴不知哪處纖細而敏感的神經,他竟幹脆地向我單膝跪下。
“自七年前鶴被主子所救,鶴的這條命就是主子的了。鶴今生不願談及男女歡愛,惟盼能長伴主子左右。鶴知道主子仁慈,但那才是鶴最大的懲罰和不幸。鶴愚鈍,但鶴會努力變得有用起來的!懇求主人不要拋棄您忠實的仆從。”語氣是一派淒然。
……
我隻能說你想多了啊鶴。
郎有情妾有意,隻是覺得不來一發可惜了而已。
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大人世界的肮髒和卑劣。
而且。
就算有天你後悔了,帶著今生所愛遠遠離開我的身邊,你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主仆契約是標記在靈魂上的規則,哪怕是我目前也無法解除,你會帶著這個烙印永遠地被江泊這個存在所束縛,直至生命的終結。
話說……這一大段恥度頗大的言辭,鶴是怎麼麵不改色流暢自然地說出口的啊,明明平日稍稍逗弄,就麵紅耳赤害羞地不像話的。
那方繡著一株靈秀蘭草的絲帕,此時正調皮地抬起一個小角,輕飄飄地蹭鶴的下頜,鶴隻覺癢癢的卻又不敢動。
“好吧。”我不甚認真地抬手,一縷清風托著絲帕將其送還給它的主人,將正慘遭調戲的鶴拯救了出來。
少女絞緊了絲帕,杏眼圓睜,怒氣衝衝地瞪著我。我笑眯眯地看著她。
鶴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正欲起身。
“需吾幫到底否?”頭頂傳來一個如低語般浸透著愉悅的聲音。
“什麼……”
下一刻,我拉起鶴的手臂,攬住他的腰,直接給了他一個吻。
鶴的身體瞬間變得木偶般僵硬。
準確說這並不屬於一個吻。隻是嘴唇簡單地相觸而已,如蜻蜓點水般片刻即離。天知道我本來隻是想錯位製造一個假象而已,但看著鶴茫然無知的眼神和近在眼前軟嫩的唇瓣,鬼使神差地便真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