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孺子歌(1 / 2)

北呼在河邊磨著隨身的短刀.刀是祖輩傳下來的,大抵也上人的三、四十歲.可刀還是好的,平滑,

鋒利,去扒開野豬的皮,去剜開大蟲(老虎)的肉,甚至去割破人的喉嚨,也還是卓卓有餘.

溪水流過刀背,洗去了那血汙和腥味.

北呼把它閣放到掌上攤開的白布,一抺,又細心的撫擦著.直到刀身變得暖暖,他才珍而重之地收到腰間的皮囊裏.水聲衝衝,他從溪邊站立起來,看到天邊的紅霞,不禁又歎一口氣.

也就是三、四十年前,像他這樣一個人,

都會被族人尊奉,稱為勇者、力士的.自然在族裏的地位也高,住的是上好皮毛鋪成的房子,吃的都是頭胎牛羊.可是,自從那群錦衣服的人出現以後,世界變得古怪了.女人不再到林間摘果子、撿樹枝,

而是留在房子中搖著古怪的輪子,去紡那怪異的布;

男人也不再磨刀,轉而去管那些鏟子、

犁子的事務,

對於山間出現的野獸亦不再關心.一切都古怪透了,就是下雨族裏人亦歡天喜地,那可是妨害狩獵的天氣啊!假如要喝的水,溪裏河裏不就有了?

以往一向如此.

古怪極了,古怪極了.他歪著曬得黑黝的臉孔,怎樣也想不明白.這時彼岸突然出現一隻小黑點.

北呼的目光發亮,終於舒展濃眉,手把上刀身又蠢蠢欲動.那大腳丫濺過溪上的泥水,瞿瞿踏過淺水到了對岸.

北呼的刀半抽出皮革製的刀囊,

半伏身子,那眸子有神的盯著遠處,如同為他狩捕的猛獸般,瞳孔在發現目標的瞬間泛起了異樣的光芒.

北呼的身子伏得極低,然而那雙矯健的腳卻能在下一瞬間使他跳得比任何人都要高.長草遮掩著北呼那強碩的身影,氣息在風中被壓得幾不可聞.

都已有些日子了,好不容易才逮到這個機會,想必亦不能放棄.

北呼抽出了腰間的刀,

對了準頭,隨時都有撲殺目標物的把握.可他還是按耐著沒動.

耳朵專注的聽著那蹄聲漸近,

北呼大氣也不敢喘,默默地用黑瞳子盯著,錦色的衣擺瀉下馬背,當當敲著馬身的長劍由紅繩抽著,饒是悠然自得.他伏在半路上,等待著那將印上黃泥土的蹄印,等待著那四支棕色的腿接近.那是北呼第一次準備去殺一個人.

在這種偏遠的地方,要尋一個不相幹的人來殺,實在殊不容易.要是在以往,還可以找個水邊人又或是鄰族不順眼的來殺,可現在講和平了,同在一塊地上的都是兄弟,兄弟殺兄弟就是不義,不義又是勇者不屑幹的.然而要當一個為人認同的勇士,那麼不提一個人頭回族裏去到底是說不通的,

畢竟那也是數代沿襲來的傳統和禮儀.現在族裏的女子正眼也不朝他看,就是因為北呼沒有經過這個儀式洗煉為一個真正的勇者,

而不是他不會莊稼.

現在要提人頭的話,就隻有向那些旅人下手了.

北呼心裏雖然過意不去,也明白對方也許是無辜的善人,然而想到那些女子的目光,他就狠下了心,準備在下一刻就給撲出去.

一步,兩步,三步…...北呼算準了時機,一下就躍到那馬背上!那馬上人想必沒有料到會如此,就是知道那草間有人,也不會料到他能躍得那麼高,於是心下一驚,牽動了馬兒,蹄一高,馬一嘶,撲通就連著北呼掉落到地上.

在黃土上翻幾個跟鬥,

北呼一臉凶狠地翻身撲到那人身上,一手抵住他的頸項,一手舉刀要剮!然想不到那錦衫兒的功夫也不弱,突然抬腿往北呼腰間用力一踏,尋了個空兒雙手就抽向他衣領往後一摔,竟真能把那塊頭如牛的北呼翻到另一頭去.

那北呼又怎能讓獵物跑了,

把半插到黃土上的刀抽起,他急步又往那人刺去.這時錦衫兒身子尚未站直,長劍也未能及時出鞘,隻能勉強用來抵著北呼的短刀.

北呼的蠻力不弱,錦衫兒的架式也不差,刀抵著劍,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來.這下反是北呼急了,想不到這外地人藏在錦衣下的身手竟與他不相上下,甚至有大過之勢,

而且那人臂力也強,毫不輸於北呼那粗壯手瓜的出力.

他氣呼呼的,錦衫兒也喘著粗氣.

彼此都知道遇著了對手,於是那抵著的刀劍也不敢動,就怕一有偏差就會輸了.

北呼先是擔心這人力太強不好殺,心裏正是發愁,可胸懷間的激蕩又似是遇上了凶猛的豹子般,為將要擊倒牠的勝利而震蕩.想著,那刀壓下的力越猛,就似是隻不顧一切衝上來的蠻牛!

那錦衫兒知道北呼下了死心,於是也不敢鬆懈,步子退出一抺彎月,不防就空出一個檔兒誘北呼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