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需要。”
“當有人被帶到那個地方,幾乎就回不到現實去了。”男人微笑著,“這麵鏡子與普通的鏡子不同,它不需要照,也不能照。隻要把手掌放上去,過一會兒就會被吸到這裏麵。活著的人在這裏麵就出不去了,因為他們‘死了’。他們的意念是活的,但是動彈不得,無異於死亡;死的人在這裏麵是活的,就像我。我是請求那個人在我進去的一瞬間給我一刀的,因為死物無法進來。”男人忘情地介紹,意識到了什麼,馬上停住了,看向他,看他想不想聽下去。畢竟看口型來分辨語言是多少有些吃力的。齊雨澤點了點頭。他想起這麵鏡子是灰色的,難怪照不得。
“有些知道自己活不久的人,就會來這裏。但這裏麵並不是永恒的。這就意味著,在這裏的狀態與本體息息相關。如果在這裏麵發生了鬥毆,施暴者的本體會受到兩倍的疼痛,從而牽扯到鏡中的他。已經有很久沒有人進來了。啊忘了跟你說了,外麵時間跟這裏麵的時間,是12倍的關係。”男人盡量挑重點來說,也節省點時間和精力。在這裏麵他們都像聾啞人,聽不見也說不出。
“您……”他用得是“您”,“能給我講個故事嗎?”男人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和筆,開始寫起來,卻又突然頓住了。他在另一頁上寫道:“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出去跟你講吧。”
“出去?”居然還能出去?啊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出去?
他又寫道:“想出去就能出去。”想了想,似乎不太妥,又補上一行整齊的字:“我是說我。你們是不能隨意進去的,真抱歉啊,差點就忘了。”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齊雨澤。您要怎麼稱呼?”齊雨澤抽出一隻手,拿筆寫道。
“叫我伊叔吧。”
“依叔……”他輕聲念到,自然是沒有發聲。“您能告訴我,她是怎麼回事?”齊雨澤低頭俯視著懷裏的人兒。
依叔並未急著回答他,轉身登上台階,在頂層的檀木桌子上翻起一個本子,齊雨澤的視線停留在那紙頁泛黃的本子上。那上麵寫著些什麼,距離太遠看不清,況且又是仰視,隻能看到封麵。
依叔翻了一頁又一頁,濃黑的眉毛依然舒緩著,並無不耐煩的神色,他又翻了一頁,然後合上本子,輕放在檀木的桌子上,看得出很小心。
“她是意外進來的。”但怎麼個意外法,為什麼有這個意外,依叔隻字未提。
齊雨澤不是很關心這個,他接著問:“我們要怎麼出去?”
“嗯……等一會兒吧。”依叔眨了眨眼,可齊雨澤還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失落。大抵是一個人太久了,但他們不屬於這裏,本就不該停留於此,想到這兒,齊雨澤在心底歎了口氣。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依叔說:“你真的想出去?”
齊雨澤用下顎指了指李鳶尾。
“我可以讓她‘活’過來的。”依叔似是有些疲憊,眼簾稍稍低了些垂著。
“您不是說,在外麵是活的,到這裏頭就是相反的嗎?”齊雨澤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男人不會是想把李鳶尾弄死吧?
“但在這裏頭,我做主。顛倒‘生死’自然不算難。”他突然聽見了依叔的聲音,聯係到依叔說的,也是有可能。他做主,就有可能吧。
約莫三四分鍾後,他咽了口唾沫,說:“您可以說一下,為什麼想留住我嗎?”他也聽見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兒子,算算年頭,也該有你這麼大了。”這個男人果然不簡單,在時間單位不一樣的情況下還能推算出他兒子的年齡。外麵的1分鍾等於鏡子裏的12分鍾,那麼24小時就等於24×12=288小時=12天。也就是說,十年就等於這裏麵的120年。
“冒昧的問一下,您是怎麼度過這些年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裏麵隻有他一個“活人”吧?
“的確是無聊了些,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但是,我還是有‘賬’可以算,不管怎麼說,總歸是有點事可幹,也能勉強過得去。”男人流露出更疲憊的深情,陌生而親切,莫名的,齊雨澤忽覺有些心酸,眼前的依叔似曾相識,可他的記憶裏從未出現這樣一個男人。
“你……能陪我下盤棋嗎?”男人轉了身,換了另一個方向,沙啞的聲音卻是帶著顫音的。也不懂他在想什麼,齊雨澤差點都失去了主見。
鳶尾還未醒來,每多在這停留一分鍾,就多一分鍾的危險;但依叔的好意他實在是難以拒絕,也不忍拒絕。為何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像極了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像他的……爺爺?是了!就是像他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