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爸爸說這麼晚不可以上山。”
月明星稀,上山的小徑上,遠遠傳來女孩脆生生的嗓音。
“唉呀妳別怕啦!”小男孩回過身,伸出手:“來,我牽妳。”
“可是哥,好冷唷。”
“叫妳多穿一點妳就不聽。妳不是要看星星嗎?就隻有那裏可以看了,地上的星星!”小女孩用力地點頭。
雖然覺得空氣冷得異常,小女孩還是乖巧地跟在自己哥哥後麵。
小男孩撥開擋在路上的枝葉,他走的是一般的產業道路,路很小,連盞街燈都沒有,隻能靠他手裏的電筒照明。
嘶──
風聲混雜著絲絲聲響,像塑料磨擦了草木。
“哥,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小女孩縮了縮身子,往自己的哥哥背上貼得更近些。
“大概是蛇吧。”小男孩隨口道。
“蛇才不是這樣叫的呢!”
小男孩哈哈大笑:“笨蛋,蛇才不會叫。”
嗚──
黑暗中回蕩著呢喃低語,像歎息、又像怒吼,潛伏在夜梟啼鳴之後。
小女孩直覺地停下了腳步,拉住自己哥哥的衣角:“哥,我們還是不要去了。”
“膽小鬼,那裏我們都去過好幾次了。”
“那都是白天的時候,有爸爸帶……”
小女孩還想說什麼,敏感的她卻先發現哥哥手裏唯一的光源,照到了一堵黑影。
“啊啊啊啊──!”
小女孩下意識地尖叫,小男孩也僵直了身子。
“你、你別過來!”
小男孩從口帶掏出他新買的美工刀,擋在自己妹妹麵前。
黑影越來越近、他的走路的步伐很輕、聽起來卻又很重,喀沙喀沙的,刺激著小男孩每一根神經。
小男孩想逃跑,他的妹妹卻已經軟了腳,貼著自己身上瑟瑟發抖。
終於,黑影進入了手電筒照射的範圍。
是個人類。
小男孩長噓一口氣,把手電筒往黑影的頭部照。
黑影似乎懼光,用力地撇開臉。
但這樣也足夠小男孩認出黑影的身份。他這才真正地謝下心防,道:“二東叔,是你啊。”
那個被叫二東叔的黑影沒說話,搖搖擺擺地往前又跨了一步、又一部。
“東二叔?”小男孩疑惑地抬高手電筒,黃光打在黑影伸過來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膚斑斕不堪,就像是爛了十天的腐肉。
“你──”小男孩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黑影卻朝他笑了笑。
或許是笑、或許隻是張了嘴。
在這樣的黑夜裏,小男孩卻能看見他嘴裏的一抹精光。
嘶──
如蛇滑行一般的聲響一直不斷,回蕩在這荒山野林裏。
◎
莊君坐著遊艇到馬鞍島。
他幾乎是用逃跑的姿勢跳下船。
遊艇上的老舊椅子、黏膩的欄杆、魚腥味與嘔吐味、以及頭發多日未洗的船長,都讓他無法容忍。他不隻一次問自己,為什麼要在這種鬼天氣來這種破爛的島?
馬鞍島不大,長得就像個馬鞍似的,中間的彎洞是淺水灘,北方則是海拔五百公尺的亞熱帶山棱。
這個位處大陸南方邊陲的小島,不久前被一家飯店集團看上,在馬鞍灣旁邊承租打包打造了頂級的渡假飯店,每到夏天也還是能見到不少觀光人口。
可是莊君來的馬鞍島的時候,卻是冬天。
冬天的馬鞍島很寒冷,偌大的渡頭隻有一個剪票員。
莊君強忍著不適,將船票掏給剪票員。
他是今天這艄遊艇唯一一個乘客,還穿著筆挺的西裝、戴著不合時宜的墨鏡,所以剪票員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道:“來玩嗎?”
莊君略微不耐:“這附近有什麼可以推薦的?”
剪票員眨眨眼,指著渡口大門:“出去左手邊走一百公尺,有警察局,他們也提供旅遊谘詢。”
莊君點點頭,離開渡口時順便跟渡口門口的小販買礦泉水。
小販是個年輕人,眼睛很大,皮膚也很白,一點都不像南方島國的孩子,遞水給莊君的手時,莊君注意到他連指甲也剪得很整齊。
“這是什麼牌子?”莊君瞪著一捏就軟的礦泉水品包裝問。
“天上聖泉。”小販回答。
莊君果斷地將聽起來像邪教飲品的礦泉水還給小販,道:“這能喝嗎?我要沛綠雅。”
“沒有。”
“哪裏可以買?”
“不知道。”
莊君有些悶了,這小販長得雖然比剪票員阿姨漂亮順眼,但語氣卻平淡得讓人不爽,讓莊君還有些暈船的壞心情變得更加地惡劣。
“你們的服務態度有待改善。”
“隻有我,沒有們。”小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