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軍情危急,高仙芝來不及向朝廷奏報,當即率部向潼關方向撤退。他們前腳剛剛出了陝郡西門,叛軍後腳就殺到了。官軍猝不及防,被叛軍打得狼狽不堪,人人爭相逃命。高仙芝和封常清帶著殘部倉皇退入潼關,旋即命人搶修防禦工事。等到叛軍前鋒進抵潼關時,發現官軍已經嚴陣以待,方才悻悻退去。然而,此時的高仙芝和封常清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就在他們進入潼關的那一刻,帳下監軍宦官邊令誠已悄悄離開潼關,向長安狂奔而去。見到玄宗後,他極力誇大封常清和高仙芝的戰敗責任,稱:“常清以賊搖眾,仙芝棄陝地數百裏,又盜減軍士糧賜。”封常清確實說過“賊鋒不可當”的話,可那是建立在“累日血戰”基礎上的正確判斷,並非畏敵怯戰、動搖軍心,而當時的陝郡也確實無險可守,潼關的防守又薄弱空虛,所以高、封二人才會主動放棄陝郡,退保潼關。若純粹從軍事角度來看,他們的做法並沒有錯,可要是從政治上來講,他們無疑已經犯下了三宗死罪。第一宗:不戰而逃,丟城棄地;第二宗:擅自行動,目無朝廷;第三宗:違背玄宗旨意,破壞東征計劃。總而言之,在玄宗看來,高、封二人實屬罪無可赦!高仙芝和封常清的末日就此降臨。被滿腔怒火灼燒得喪失理智的玄宗當即頒下一道敕令,命邊令誠立刻前往潼關,將高仙芝和封常清就地斬首!
封常清知道朝中大臣都認為安祿山狂傲叛逆,用不了多久就會失敗。而他自己和叛軍數次交戰,見識了叛軍的戰鬥力,乃豺狼虎豹之師,相比之下,自己招募的兵卒毫無作戰經驗,倒成了烏合之眾,他打了敗仗,擔心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於是提前草寫了遺表,告誡玄宗,表曰:“中使駱奉仙至,奉宣口敕,恕臣萬死之罪,收臣一朝之效,令臣卻赴陝州,隨高仙芝行營,負斧縲囚,忽焉解縛,敗軍之將,更許增修。臣常清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自城陷已來,前後三度遣使奉表,具述赤心,竟不蒙引對。臣之此來,非求苟活,實欲陳社稷之計,破虎狼之謀。冀拜首闕庭,吐心陛下,論逆胡之兵勢,陳討捍之別謀。酬萬死之恩,以報一生之寵。豈料長安日遠,謁見無由;函穀關遙,陳情不暇!臣讀《春秋》,見狼瞫稱未獲死所,臣今獲矣。昨者與羯胡接戰,自今月七日交兵,至於十三日不已。臣所將之兵,皆是烏合之徒,素未訓習。率周南市人之眾,當漁陽突騎之師,尚猶殺敵塞路,血流滿野。臣欲挺身刃下,死節軍前,恐長逆胡之威,以挫王師之勢。是以馳禦就日,將命歸天。一期陛下斬臣於都市之下,以誡諸將;二期陛下問臣以逆賊之勢,將誡諸軍;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許臣竭露。臣今將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後,誑妄為辭;陛下或以臣欲盡所忠,肝膽見察。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則冀社稷複安,逆胡敗覆,臣之所願畢矣。仰天飲鴆,向日封章,即為屍諫之臣,死作聖朝之鬼。若使歿而有知,必結草軍前。回風陣上,引王師之旗鼓,平寇賊之戈鋋。生死酬恩,不任感激,臣常清無任永辭聖代悲戀之至。”
果不其然,邊令誠帶著玄宗旨意奪命而至,要將封常清和高仙芝就地正法。臨刑前,封常清將早已寫就的一道遺表交給邊令誠,讓他轉呈玄宗,然後遙望長安平靜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常清所以不死者,不忍汙國家旌麾,受戮賊手;討逆無效,死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