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六(2 / 2)

“黃兄,好久不見。”

“真是張兄,多年不見,身體無恙否?”

“哈哈,托賴托賴。”

兩人見麵,親熱招呼,言語間十足的熱情。

“黃兄貴為潁川太守,此番出行怎不多帶仆從?”

“不過是來看看土地,何必勞師動眾?”

“巡察治下,黃兄多年一來一向喜歡躬親而為,張某深感敬佩。”

張津的恭維,黃琬擺手連稱過譽,卻是陡然間見張津一身的素服,不似辦公,心中奇怪,遂是出言問道:“張兄此去何為?”

“告老歸田。”說完,張津笑了,笑得很輕鬆,還有些留戀。

“告老歸田?”黃琬聞言,臉上卻滿是驚愕,“張兄此前不是在濮陽為官,之前新年時還陪同殿下入雒陽,與太後相聚?何故卻是突然告老歸田?”

“黃兄,我老了。”張津還在笑,笑容卻變得有些苦澀了,“當今陛下正當壯年,雄心勃勃。這幾年裏動作頻頻,像我這等老臣已是跟不上朝廷的腳步了。與其死在位上拖累朝廷,不如退位讓賢,給機會後起之秀。也算我為朝廷盡的最後一點忠心了。”

聽了張津的話,黃琬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英雄遲暮之感。

老了,與其拖累朝廷,不如退位讓賢,也算為朝廷盡最後一點忠心……這幅殘軀裏滿腔的熱血,耿耿的忠心原來已經成了朝廷的負累了嗎?

感懷著人生的黃昏,黃琬心裏壓抑得難受,他想逃,可是逃不了,所以他隻能讓自己分心,隻希望可以忘記那堵著他胸口的壓抑。

“張兄,那馬車是……”

“哦,那是我的小兒子,如今在殿下手下當奏事官。此番我告老歸田,得殿下恩準,特許犬兒送老夫回鄉。”說到這裏,張津卻是突然無奈一歎,“說是要送我回鄉,可從雒陽而來,這小子居然半路上感染了風寒。”

“令郎可有大礙?”

看著老友緊張模樣,張津心裏忽然有些感動,臉上的熱情更盛了:“無礙、無礙。醫工已是診斷過,犬兒身體還算強健,就是不需藥石,過得幾日也能無恙,隻是卻見不得風。是故馬車上隻能以厚布遮蓋,倒是無法與黃兄見禮,往黃兄勿怪。”

“此乃小節,不必在意。還是令郎身子要緊。”

“黃兄關心,張某在此謝過。”

話總有說盡的時候,尤其是客套話,縱使這其中夾著許多親熱和近乎。

張津走了,剩下一個老友,獨自站在豔陽高照的天空下,黯然神傷。

走了許久,陽翟早已看不見了,馬車中伸出一隻纖纖的素手,如白玉,如凝脂,秀氣而嫵媚。纖手素指拈花,輕柔地托起了一方花簾,一個人影就隱沒在車廂中不見光明的黑暗中。

“張卿在笑?笑什麼?”

車裏的人影說話了,聲音很柔,很細,帶著點威儀,可更多的讓人聽來,卻是帶著一股風.流。

“回殿下,臣在為即將到來的豐收而高興。”

“剛剛路過陽翟,田裏的苗似乎長得不錯?”

“是,殿下。”

“看來今年又是一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一年啊。”

“是,殿下。”

“張卿心係天下,不愧國之棟梁。似張卿這般大才,豈會埋沒?他日必定飛黃騰達,出將入相。”

“是……謝‘陛下’。”

張津笑了,笑得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