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早已備下的幾案被搬到了堂前,銅鑄的獸紋香爐上點燃了嫋嫋的檀香,一個下仆恭敬地俯身走到王澤身旁,他雙手高舉過頭,聖旨就被盛放在下仆手中,那鋪了紅綢的銅盤之上。
舉步來到幾案之後,劉璋一撩袍裾翻身就是跪倒在地,而四周的一眾文臣武將、奴仆侍婢盡皆相隨而跪。
咚、咚、咚,三下叩首,劉璋俯首地上,雙手平舉而上。
看到這裏,王澤那還會不明白,劉璋這是決定遵旨而行了。激動地,王澤雙手顫了顫,隨後從銅盤中拿過聖旨,展開,朗朗而讀。
“臣,遵旨。”
隨著劉璋一聲遵旨,聖旨是正式交到了劉璋手中,隨後便是一場盛宴。
宴席尾聲,已有幾分醺意的王澤,用略帶幾分責怪的口氣問劉璋:“何故要拖延陛下旨意?”
劉璋答曰:“因為蜀中世家。”
王澤再問:“何故如今又變幻嘴臉?”
劉璋笑答:“因為那已是朝廷的問題。”
王澤不解,可是劉璋已無心再和他多言。直到第二天,心急著回京複命的王澤才在路上,向一路護送的嚴顏問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劉焉在時雖是強烈打擊世家,可是一地的統治安定卻也離不開世家,所以當劉焉看著許多蜀中世家在他的鐵血打壓下抬不起頭來,他便收了刀子,改以懷柔拉攏世家為其效命。隻是劉焉終究是小看了世家的頑強,不過短短時間內,蜀中世家便已恢複了元氣,在劉焉手下漸成尾大不掉之勢。
可惜,當劉焉發現時,他已離死不遠了,想要再把世家打壓下去已是有心無力。等到劉璋繼位,各大世家又已有了抗衡劉璋的資本,甚至論勢力還隱隱壓過了劉璋一頭。甚至到了後來,在益州更是出現了州牧之命出了蜀郡便成一紙空文的境況。
劉璋對此當然是怒火中燒,憑什麼自己堂堂益州牧要被自己部下挾製得如此厲害?要不是因為蜀中世家從劉焉以來學乖了,把手大力伸入了軍隊當中,掌握了相當武力,就是劉璋再暗弱也要學自己老爹,搞一回鐵血清洗了。
正因為蜀中世家手上有著不少的軍隊,所以劉璋對他們再不滿也隻得忍著。恰巧這時候王澤帶著劉協分割州郡的聖旨到來,蜀中世家知道朝廷一旦分割了益州,必然就會派出心腹掌控各個州郡,同時這些新任州郡官員也就分薄了他們手中的權勢。所以為保權勢,蜀中世家不斷地使著手段,想要推翻朝廷的決定,隻可惜劉協意誌堅決,此事斷無回頭之可能。
各蜀中世家一見情勢如此,居然就開始有人惡向膽邊生,想要起兵作亂逼迫朝廷就範。不過為了事敗後多留一條後路,世家們又打算把劉璋當做擋箭牌,扯他的名義做大旗。
可是,這些世家想不到,劉璋是暗弱,缺乏魄力不假,可是要說他笨……哼,劉璋這次正好來個順水推舟,假意被眾世家脅迫,幫著他們調兵遣將往守各處險要關隘,暗地裏卻命手下四大心腹將領嚴顏、張任、雷銅、劉璝帶著部分心腹精兵回返成都,然後高調宣布同意朝廷的分割命令。
這麼一來,蜀中世家傻眼了。如果他們還想著割據自守,抵抗朝廷的收編,那麼朝廷就有大把的理由出兵鎮壓他們,而最糟的是,劉璋據守成都,生生插了一把利刃在他們背後。雖然成都隻有兩萬左右的兵馬,可是蜀中無大將,隻因大將都在劉璋手下,兩萬人馬落在這些大將手裏,威脅可不一定就比無大將坐鎮的眾世家手下大軍差。
這一下,眾世家兩難了,偃旗息鼓嘛,朝廷可未必會再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可要打嘛,光是朝廷大軍他們就未必能應付得來,何況背後還有一個劉璋?而且就算真的打贏了,一個謀逆的名頭就是怎麼也抹不去了。
劉璋這一手絕戶計可謂玩得漂亮至極,不論世家怎麼選擇,全都隻有損失,沒有得益,差別的隻是損失的多少而已。而劉璋本人,雖說手中地盤被分割了,可是一個地盤雖小,卻是他一言九鼎的轄地,難道不比一個大得來卻是亂象紛呈的地盤要好得多?再說了,要是蜀中世家真的打算一條黑路走到底,那麼劉璋還有可能憑借著和朝廷大軍前後夾擊大破世家叛軍,那麼憑借著這功勞,或是調任他處,或是他手下人被提拔,說不定他的地盤還能再增加一些。
一手好算盤。
劉璋,為人暗弱,可是,他真的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