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1 / 2)

秋後的天黑得早,海關的大鍾剛敲完五下,天便暗淡了下來。

太陽的餘燼正在慢慢熄滅,整個海港被夕陽最後的光輝鍍成一縷奔騰的金帶。那些裝載用的大吊臂、大鏟車以及叉車、拖車發瘋般的起落,張弛,不斷地掘進狂跑,把整個海港渲泄的忙忙碌碌又緊緊張張。

“海弋”號憑著自身強大的動力在海麵上劈出層層巨浪,拉響著悠長的汽笛朝著海港駛過來。

胡同深處有一座方桶似的大雜院。

臨近掌燈時分,張杏菊家桌麵上的飯菜早已經涼透。三個孩子怔怔地坐在飯桌旁淚眼巴叉地癡望著在一旁落淚的母親。

半晌,大女兒藍瑛用哽咽的聲音勸道:“媽,您別哭了……”

張杏菊用手抹了一把那張蒼白臉上的淚水,感傷地說:“要是你爸還活著,今天應該和你肖伯伯一同回來了……”

“媽,”藍瑛終於忍不住把含在嘴裏的哭聲都泄了出來:“您別這樣,……我們心裏會更難受……”

藍瑛遞過來一條毛巾給母親。小女兒藍芳把嬌小的身軀依偎在母親懷裏,抽泣成了淚人。

兒子徳君用衣袖拭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說道:“媽,我去給您熱熱飯菜……”

張杏菊很疲憊地擺擺手。“不用了,你們先吃吧!媽想一個人單獨靜靜。”掃了一眼麵前的三個孩子,吩咐道:“你們三個都別愣著啦,都給我端起碗來吃飯。吃完了,早點收拾,早點熄燈,明天都還要去上學的。”

隔壁。

曾姥姥正舒適地躺在自家的竹躺椅裏在盡興地欣賞著梳妝台上那個老式樣的彩色電視機裏正在播放的戲曲節目。

劉姥姥已經收拾停當,從斜對門慢慢踱過來,輕輕推開那扇花格子的小板門走進去。

這是劉姥姥每天飯後必須要做的事情:到這邊來串串門,坐上一會兒,再聊上一會兒天,交流一下各自的話題,相陪著看一會兒電視節目。

兩位老人各自料理自己的生活,吃得少,做起來簡單,收拾起來也快當。每天傍晚,別人還在用膳的時候,她們已經收拾停當,並且聚在一起悠閑自在的開始聊起各自感興趣的話題來。感覺疲乏的時候,劉姥姥便會起身告辭踱回去,先用一盆熱水舒舒服服泡個腳,再喝上一杯酸奶,然後關燈歇息。

指了指旁邊一張閑著的躺椅,待劉姥姥完全坐上去,曾姥姥便問:“剛才那聲汽笛,該是你們家正春的船兒到了吧?”接著說:“正春這一趟走的時間可不算短,回來休假,你也該讓他在家裏好好歇歇了。飯菜你都給他留上了吧?”

劉姥姥浮腫的眼瞼上方,兩道凝重的眉毛擰到了一起,額頭上立刻又增添了幾道皺紋,帶著不滿撇撇嘴說:“他回不回來還不都是一個樣。給他留了飯菜,他也不見得回家來吃。家裏的飯菜不香呃!整天跟掉了魂似的,在家裏呆不上倆鍾頭。不知他在外麵中了什麼邪,又迷上了哪個女人?”

曾姥姥很不受用地責怪道:“你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其實正春不像你說的那麼壞。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正春心裏還戀著梅兒哩!都五年了,正春不還是一個人?不還是在眷顧著這個家嗎?”

“那是因為他還沒有挨上個合適的女人。不信你看,明兒一早準又野出去了……”

“正春有他自己的事情……”

“我不跟你強這些了……反正信不信由你,我不會平白無故冤枉他……每次隻要我一說到正春你都會想法設法去護著他。”

“我這還不全是為了你們好啊!”曾姥姥一臉無奈的苦笑,轉了一下話題問起來:“肖義又出去啦?”

“知道他爸今晚回來,就像避瘟神一樣的躲開了。平時吃了飯還能幫我洗個碗筷,今兒個飯碗一丟就出去了。說了,晚上不回來了,在海運局新分的樓裏住了。不願見他爸,說是心裏煩。你說我們這日子是怎們過的?”

“依我說,你跟正春之間相互遷讓點兒就什麼都能過去啦。”

“遷讓?我憑什麼就該遷讓他?”劉姥姥歎息了一聲,又無奈地搖搖頭:“咱都別說這些了。”沉默了一會兒也尷尬了一會兒,劉姥姥再無心情坐下去,便起身告辭道:“天也黑了,我坐著有些犯困,回去收拾睡去了。

你也早歇著吧!”

曾姥姥嘴上沒說挽留,更沒起身相送:“外麵黑著哩,你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