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誤會畢竟隻是少數。更多的時候,我們還是在打打鬧鬧中度過的。有一次我的車在下山出了毛病。放空擋滑下坡之後,就停在路中間不動了。我正檢查車時,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回頭一看,有好幾輛美軍軍車被我擋了道。就在我請老鄉幫著推車的當兒,有一個美國大兵像是等不及了似的,張開嘴用英語在一旁唧唧歪歪地就罵開了。我也不甘示弱,用英語也罵開了。那美國大兵把車子一停,跳下車向我走過來。我才一米七二,而他卻有一米九左右,簡直像頭大熊!他走到我麵前,隻是伸出了右掌,按著我的頭,向下一用力,我就摔了個跟頭。我剛爬起來,他就又來那麼一下。三五次下來,我看見周圍的東西都在晃動。圍觀的人都在哈哈大笑。我抓住一個空子,一下子往外跑去。回到車上提起衝鋒槍就對準了美國大兵,子彈上膛。這一下,他笑不出來了,愣在一旁,但隨即又麵帶微笑地兩手高舉,連連對我說:“頂好!頂好!”我看他笑的不假,就隻用槍頭在他屁股上狠狠戳了幾下,大喊一聲:“Get way!”他如獲大赦般趕快跑回車上去。車子開動時,居然還伸出腦袋,嬉皮笑臉地向我招手:“Bey bey!”一場喜劇就這樣收了場。
…………
一九四五年勝利之後,我們在離雷多小鎮約四十公裏的地方紮起營寨,等待回國。雖然隻是住在大森林的外圍,但原始森林的恐怖我們還是見識到了。在森林的夾縫中有一條十米左右日照不足的深綠色小河,營裏的炊事班就搭建在河邊。往對岸看,參天大樹密密排開,樹間縫隙長滿了三四米高的巨草,城牆似的密不透風!仔細看,可以發現,密草叢中有一個大洞。當地人告訴說,那是象道,是大象為了便於飲水用身子拱出來的。這條通道也就成了野獸們喝水的專道。時常有各種動物到河邊飲水,再原路返回。一開始我們很怕野獸遊過河來,又不敢說出來怕惹人笑話。班長、排長、營長和老兵們都完全不提這一回事,隻是不停叮囑大家不許下河玩水。傳說是河裏有鬼。有個戰友小福建,中等身材,很壯實,仗著自己好水性,一天吃過午飯就摸下水。一會兒工夫就沒了人影。河麵上平平靜靜的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旁邊有同學扔了根木棒下去,泡也沒冒一個就沉了下去。仔細觀察,木棒一下去,立即就被纖細的水草纏上了,越纏越多,根本浮不起來!小福建就這麼被留在了水下,沒能回國。(鄧述義口述,孫豔婷整理)
(選自父親的回憶錄《印度從軍》,原載《同一麵戰旗下
——中國二戰老兵回憶錄》五洲傳播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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