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盒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題記。
夜,醇厚而稠密。風,也蕭瑟入骨。
林煜青巋然不動,立於軍營前的身影頎長,一襲鮮紅鎧甲襯著月色越發的閃亮。五官冷峻,眸黑勝墨。
侍童墨書邊往燈裏添油,邊道:“將軍,你若有心事,不如和墨書談談吧?”
“說了你也不懂。”林煜青的聲音穿透人心,眉宇間有著不容侵犯的凜然。
“墨書是不懂,但公子說出來,興許會舒服點。”小小侍童卻懂察言觀色,接口道:“公子是為匈奴之事所煩吧?”
小侍童透過圓圓的眼望著那雙唇凍紫的少年將軍,風舞起他額前幾縷發絲,曆經滄桑的沉痛與哀傷驀然擴大。
林煜青依舊沉默無言。
墨書拍拍胸腹笑道:“公子運籌帷幄,處變不驚,即使這次麵對狡猾的匈奴,墨書也相信必能班師回朝。”他對公子談笑間,強弩灰飛煙滅可是深信不疑呀。
“但願如此。”可林煜語調終不複原來的清冷,話語徐徐道來竟疲憊不堪。當初馬步軍五百深入草原探敵,無一生還。次日又指兵三千,左先鋒領軍前進直驅草原,與賊寇相見。當下兩軍相對,先鋒反被刺中心窩翻身墜馬。一翼折斷,軍心即散,倒戈而亡,又被揮軍追趕,斬殺無數。
兵法有雲: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即使大唐兵強馬壯,但遇到草原如此惡劣環境也無可奈何。天寒地凍,匈奴熟悉草原地勢時不時偷襲開戰,又狡猾似狼懂氣象懂地形,近戰、夜戰、遊擊戰、偷襲戰甚至於閃電戰等等無不借住天時地利,與這番不容小覷的智慧、耐性與組織性相比,大唐軍隊不耐寒,剛抵敵寇邊際卻士氣低落,遭四周埋伏、匈奴猛衝蒙殺,硬被逼近死角。
麵對戰線的節節敗退,他如何不著急?
驀然,有一騎將軍快馬加鞭跳過柵欄飛馳而來。又長籲一聲,踩著馬背飛掠而來,降至林煜青跟前,縱身抱拳急道:“龍公子奉旨前來,半路被襲,還望將軍搭救。”
龍公子!小小侍童怔住,該不會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逢年宮廷盛宴都以抱恙未能出席的南陵王之子,龍官?
喝……這等病懨懨的公子跑這做啥?
“帶路。”林煜青卻沒多說,漆黑的眼眸中光澤瑩瑩閃亮。
他抓起橫臥在木架上的長劍,食指弓在唇邊,嘹亮的哨聲即刻喚來後營歇息的火駒。一匹聞名於世的烏珠慕沁馬,血統高貴的純正馬種,身架漂亮,耐寒耐渴,跑得快且有勁。
他右腳勾住馬鐙騎上去,揮手帶一小隊騎兵出動。
月色清涼如水,噔噔的馬蹄聲頓時擊碎草原的寧靜,有些雙眼發亮的狼群恰巧臥於山丘上,被這亂蹄一驚,頓時長鳴,引得潛伏深處的匈奴簌簌奔散。
此時天空越發陰黯,山頭也被狂風刮起大片雪砂宛若紗巾飄舞。十二騎斷斷續續刺入深林中,一路上馬蹄聲碎。驀然,火駒豎起兩耳停住,速度變慢且直直望向前方方向抬頭噴氣。林煜青從來沒有見過火駒如此反應,隻能收緊嚼口,雙腿夾擊馬肚前進。其他馬匹卻猛然停下急急張大鼻孔,瞪大眼睛想要臨陣脫逃。
騎兵與林煜青同樣拽緊韁繩催促馬匹動彈。可馬蹄越來越亂,十二匹馬被鞭子抽痛的不得不向前,半走半跑半跳。顯然他們一時不懂馬匹為何如此驚慌錯亂,但看懂畜生眼球裏的恐懼時,為時已晚。
在他們麵前出現了無數對閃閃發光的綠眼,低叫聲接二連三傳來,錐子般的目光也颼颼刺來。每人寒毛直立,林煜青不由屏息死控住火駒的顫抖。他看著那綠如鬼火的眼睛幽幽飄近,直待飄得更近時才看清那是一群殺氣騰騰的草原狼。它們尖細長耳豎起,四蹄抓地蓄勢待發,嘴角獠牙吐出濃重的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