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要在兩年前造這座房子呢?是為了令這無邊的空虛能有個藏身之處嗎?我是多麼傻啊!但我還要繼續住在這裏。對於我來說,死者的亡靈令這個房子變得神聖,雖然對我家其他成員並不是這樣。蘇西是在我們在哈特福德所造的屋子裏麵死去的,克萊門斯夫人便再也沒有走進過這座屋子。但對於我而言,這令這座屋子顯得更為可愛,我曾進去過一次,那時沒人租用,隻見屋子裏麵一片沉寂,顯得格外的淒涼。但對於我來說,這是個神聖而又美麗的地方,似乎死的幽靈就在我周圍,如果可能的話,他們都想同我說話,向我表示歡迎:莉薇,蘇西,魯賓遜,喬治·亨利以及查爾斯·達德利·沃納,他們都多麼的善良,多麼的仁慈,他們那一生又是多麼的可愛啊!

在幻想中,我似乎見到了他們,似乎我還能夠將孩子們叫回來,聽見她們又在同喬治一塊兒頑皮——他是一個無與倫比的黑奴與孩子們崇拜的對象啊。一天,他來到了我們家,那時候他是一個忽然走過來的陌生人,是來擦窗的,後來他便呆在了我們家裏,而他一呆便是十八年,直到他死去為止。

克拉拉和吉恩怎麼都不肯再走進她們的媽媽早年常去的那個紐約旅館了,她們無法忍受那種物是人非、睹物思人的情緒和氣氛。但我還要呆在這間屋子裏麵。今天晚上,對於我而言,這間屋子比從前的任何一個時候都來得可貴,吉恩的精靈將令這間屋子永遠顯得美麗。她那寂寞而又悲慘的死亡啊——但是如今我卻再也不想去想它了。

我記得從前吉恩的媽媽經常要花兩三個星期來采買聖誕禮物,等到聖誕節來臨的時候,她一直都是被這些瑣事弄得很累。吉恩果然是她媽媽的女兒——最近的幾天,她在紐約四處設法購買禮物,所以也將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佩因剛剛在她的桌子上麵找到了一長串的名單——恐怕要有五十個人之多——那是她昨晚上分發禮物的名單,顯然她沒有忘掉一個。凱蒂還發現,那裏放著一卷鈔票,是預備送給仆人們的。

今天,她那條德國狗在場地上晃悠遊蕩,顯得很孤單、很淒涼,我自窗戶裏麵望見了它。它是一條純德國種的狗,有著長長的耳朵,活像一條狼。因為它是在德國受的訓練,所以隻可以聽懂德國活,其他什麼語言都無法聽懂,所以吉恩也隻能用德國話叫它。所以,兩周之前的一個半夜裏防盜器尖叫了起來,當那個不會說德語的法國廚師讓狗注意有盜賊時;無論怎樣說,它都不理會。吉恩寫到百慕大來的信中,還特別提到了這件事呢,那也是我自她那聰明的頭腦以及能幹的手裏麵所接到的最後一封信,這條狗她都從來沒有忘記過。

吉恩的心地再善良不過了。自童年時代開始,她便總是將大人們所給的津貼的大部分都用在了這樣或是那樣的慈善事業上了。後來她便擔任了我的秘書,在收入增加了一倍之後,花在慈善方麵的錢也更多了,對於我的錢也是一樣,這一點我說起來感到非常高興,非常感激。

她對待全部的動物都非常忠實,對於它們,她都很愛:什麼鳥啊,獸啊,蟲啊,魚啊,如此等等——甚至是蛇——這則是我的愛好傳給了她。她能夠認清所有的鳥,能夠明確地將它們的名字叫出,她這方麵的知識非常豐富。她在做小姑娘時就加入了幾個慈善團體——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並且直到最後,她都一直是個活躍分子,在這裏以及歐洲,她還曾經組織過兩三個對動物進行保護的團體。

到了後來,她的錢用完了,又不願意花我的錢,她便將自己能夠省下來的衣服——非常可能還不止這些——全部寄給了紐約的一家專門對貧困姑娘進行救濟的救濟院去了。

其實她是個非常令人為難的秘書,因為她曾經專門自字紙簍裏將別人寄給我的信件找出,並且為人家寫回信。她認為,理應對全部的來信都進行回複,這是她自小便被媽媽培養魂解脫的朋友們複活。蘇西去世時我就是這樣想的,後來便是我的妻子,再後來等到羅傑斯先生逝世時也是這樣。那天,克拉拉在紐約火車站上接我,並對我說那天早上羅傑斯先生突然逝世了時,我想的是,唉,出來的為人厚道的錯誤。

她寫信又好又快,隻是耳朵對於音樂的反應比較差一些,但是她學外語卻從來都是很輕鬆流利的,她從來都不讓自己所學到的意大利語、法語以及德語荒廢。

自四麵八方,那些表示哀悼的電報雪片般地飛了過來,就好像五年半前她媽媽在意大利結束了她純潔的一生時的情景。它們無法醫治我的創傷,但多少代表了他們的心意,也多少能夠減輕一些我的痛苦。昨天的晚上,吉恩和我互相吻著手在我房間門口分別時,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二十二小時之內,便會收到這種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