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左邊的閣樓是一至五號房所在,而右邊是六至十號房,邵符歆繞到掛著門牌為‘8’的廂房門前,她的心才安定了一絲。
她深吸了口氣,掩飾內心的驚懼後便擰開門。
裏麵,燈火通明的,一片靜寂。
隻見王郗憑窗斜倚,蕭索的側臉舉目眺望遠方漆黑的海平麵,濃厚的陰影籠罩在他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落寞,邵符歆不忍打破這一刹那的寧靜,便輕輕地關上房門,把食盒放在茶幾上。然後轉身取下牆壁上的一塊五彩斑斕的拚布鋪在桌上,再拿來兩根蠟燭點燃,吹熄房中多餘的。
待擺開四道載著佳肴的精美瓷碟、銀質的刀叉後,便插上幾隻嬌豔欲滴的火玫瑰。
一切井然有序,麻手俐腳,這樣華麗而浪漫的西餐情調輕易地被調了出來,邵符歆拉開一張桌椅坐下,抬眼一看,發現王郗早已轉過頭望向這邊,邵符歆朝他粲然一笑,露出兩顆小巧卻俏皮的虎牙,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道:“要嚐嚐嗎?”語氣就像在邀請一個老情人一樣,歲月如梭,仿佛他們已經相識多年似的。
瑩瑩的燭光照得她雪白的肌膚如嬰兒般滑膩,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閃著動人的流光,王郗挑眉瞥了一眼她身前那個精致的燭光晚餐,純粹波斯式的,昔日,他便跟隨父王享用過,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再回首卻是物是人非,國破家亡,令他懷念的人皆離他而去,不是生離便是死別,他喉結動了動,轉身踱步而來,發出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輕道:“不好吃扣工錢。”戲謔味十足。
看著邵符歆一瞬轉白並咬牙切齒的小臉,他滿意地輕笑一聲,仿佛鬱結在心頭的痛全都隨風飄散。
“真是賣力不討好呀!遇上大人您這樣苛刻的雇主,小女子應該得痛呼一聲叫‘倒黴’嗎?看來得最快完成任務,另找一份工作了!”邵符歆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殷勤地站起身,繞過精心布置的餐桌為他拉開對麵的座椅。心下卻在想:她何時變得這麼好脾氣了,明明受虐卻還十分榮幸地擺出一副小狗的模樣,以討她的主人歡心。嗯,一定是那一千兩在作怪了!一定是!
“除了我之外,休想再受雇於別的男人。”王郗舉杯輕啜了口暗紅色的酒液,霸刀冷硬道。
怎麼無端端會特意指明‘男人’,難道雇主就不能是女的麼?真奇怪!
不過,她可以理解為他在吃醋嗎?邵符歆的心猛地一跳,卻旋即打消了這種自戀的想法。
暗地裏不斷在告誡自己,這隻是這家夥的倨傲使然罷了,大概這小子認為隻要是他的東西,他寧可毀掉或者白白糟蹋掉也不允許別人染指罷了,更何況對外界而言,她是他的‘未婚妻’,如果她與別的男人有任何一絲的瓜葛,那將是對他尊嚴的嚴重打擊,所以才這麼說的吧!就看方才在樓下,她隻是與幾個男子站在一起,他便受不了,可見他是多麼小氣專橫的人。
“真過分!萬一你找到那東西後,我沒有了雇主,隻出不進,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到時一家子豈不會白白餓死?”邵符歆沒好氣地拾起刀叉,奮力去鋸她麵前,瓷碟上那塊八成熟的牛排,好像那塊牛扒就是眼前這個可惡兼無良的老板一樣。
王郗聞言,執刀的手猛地一滯,因為他從未想過她會有離開的一天。
如果生命中沒有了這個異常聒噪並且鬼主意一堆的小東西,那麼,日子應該會變得很枯燥吧?
不!他不想有那麼的一天的。王郗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兀地睜眼,麵無表情道:“你有資格永遠受雇於我,而我出的工錢將會最高的。”
天呀!又來了,這麼自大狂妄,這麼不害臊!真想一把掐死他!
還有!什麼叫‘你有資格’!
邵符歆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塊,滿腦黑線道:“工錢雖高,但與其沒尊嚴地受製於人,我寧願選一個工錢低,卻待我好的雇主。”
“沒有一個雇主會比我好,因為誰膽敢私下雇傭你,我會殺了他。”王郗揚起嘴角,淡淡道。
說著他優雅地切了一塊鮮嫩多汁的牛肉放入口中,一瞬間,他的心底劃過一絲震驚,一絲苦澀,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