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最後的路程給予我本已出現裂隙的心靈更多的打擊。我看到我所經過的房間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一次又一次,而當我每次經過一扇新的門扉時,我能隱約的察覺到我似乎在向著更古老的時空回溯,每扇門扉裏都有著細微的變化,有時還會有淡淡的蒼白鬼影遊走其間——那是流歌女士過去最陰暗的記憶所化生出的怪物,也可能是遊蕩在時間間隙裏古老莫名的邪惡生物。我穿越一扇扇門,活著的欲望和生命之火的溫度離我的身體而去正如同我正在被鬼魂攻擊一樣。就這樣,我身邊的房間在我一次次穿越門扉時變得越來越古老,如同受到了時光的鏽蝕。到了最後甚至連鬼魂都厭倦了對我繼續追擊,那些令人不安的蒼白影子漸漸消失,再也不見隻剩下我一個人慢慢穿越一扇扇門。
終於,在我跨越一間幾乎已經變成岩洞的房間時,我到達了我所想要的終點。我看到了星空。
那是一片真正的星空而並非比喻或者修飾,我的腳步落在最後一個房間的時候,我看到不知何時腳下的地板已經消失不見,我身邊的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漫無窮盡的一片星空。然而那些安置著各種各樣待郵寄物品的櫃子就如同我一樣懸浮在這一片星空中。我並不確定這是真實的,亦或是幻影。因為這時候我用照相機觀察周圍的一切時,發現我肉眼所看到的一切也許並非假象,眼前這一片虛空即是真實之景。於是我漫步在由櫃子組成的長廊中,看著這裏擺設的東西交錯編織成一條條小徑和長廊。而我遊走其間,靜靜的看著這些東西按著由A到Z的字母排成的次序,思量著這片巨大的由無窮無盡的儲物櫃組成的迷宮是否會有它的盡頭。在那裏我的一部分疑慮將得到解答——但願如此。
儲物櫃組成的回廊在我路程的最後一段裏,無盡的分叉逐漸減少到寥寥幾條,最終變成唯一一條,我看到虛空之上,無盡迷宮的盡頭有一扇門。這扇門並不如我之前所穿過的那樣看上去無比險惡而是僅僅那樣人畜無害的停留在虛空中。思量再三之後我最終選擇邁步進入了那個房間,眼前的東西出乎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那是一個收發室,專門用來給郵局裏的各個郵包分類投遞,把它們安置在各自的合理位置中。我甚至還看到了辦公桌和鉛筆以及桌上記錄了郵件來龍去脈的本子。
忘了補充了,當我進入了收發室之後我注意到這個房間內部的地板牆壁天花板又恢複了原本的正常狀態,無盡的星空再也沒能出現在這個房間裏。我撿起桌上的本子,注意到這上麵出現的投遞地址和投遞時間跨度大的讓我難以描述。從美國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學到印斯茅斯,從德黑蘭到西寧,甚至我還能看到茜失蹤的那個月份郵寄記錄裏幾乎炸了屏似的大量記錄。不過很可惜的是,上麵那些記錄全部被不知道什麼人塗成了黑塊。然而讓我吃驚的是,我居然看到了最後一頁上記下了我自己的名字,然而收信人和所投遞的物品那一欄都是空白。思量再三我似乎知道了自己在此處應該做些什麼。我把自己的護身靈石取了下來安放在分類處的櫃子裏,並補全了投遞記錄上的空白。所要投遞的東西正是我的守護石,收件人自然是我的姐姐天蒼繭。
再次打開房門離開收發室時,我不知道打什麼時候起那些個虛空中的儲物櫃再次回到了堅實的大地上,牆壁恢複了原樣,地板和天花板也不再是星空。這也許是好事,也許是更糟糕的變化。我看到了某個平凡無奇的罐子底下的標簽標注著“無底罐”,不知何人寫下的《阿基拉刀術概要》,黑海的聖鹽,療夢器……這些神奇而又詭異的物品使我不由得去猜想究竟是什麼人留下了這樣的物品。我還看到一些年代看上去比較接近我們這個時代的遺存。染血的柱連繩(下標:冰室邸)描繪著奇詭咒文的卷軸(下標:久世神宮)扭曲怪異的似笑似哭的麵具(四方月宗悅)以及某個取水用的竹筒(日上,黑澤)。仔細看看這些怪異物品旁的記錄,似乎這些東西在不同的時代被帶離過這裏,最終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遺憾的是那些有關這些物品去向的記錄絕大部分都已經同樣被塗黑了。可以得到的信息非常少。
隻有這些了嗎?在走過那些擁有排序標號的物品之後,我來到了一些沒有標號的物品那裏——不僅沒有標號,甚至連收發記錄也沒有一點點留下。然而讓我膽寒的是我在某一個地方看到了一個空空的畫框——也不能說是空空的,我隻能說這幅畫的背景還在,然而上麵已經多了一個人形的空白區域,而畫麵的背景恰恰是我在幻象裏看到的,茜在無數雙手臂組成的海洋之中穿行望月的場景。她是來自畫中的幽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