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前傳來響動的時候，甘寧隻是略略抬頭看了一眼。他滿臉的胡茬，半邊身上全都是血。一雙眼熬的都是血絲，神色憔悴。
“甘……”吳邪頓了頓，他伸手揮退了身邊的人。扶著牢門進了裏麵。地上潮濕，他尋了塊幹草還算多的地方坐下，又叫了聲：“甘興霸。”
那男人終於抬了抬頭，目光裏滿是疲倦。看到他麵容那刻卻湧現出了驚喜和不可置信：“吳邪？”不等他說話，吳邪隻覺得肩膀一痛，被甘寧拉入懷抱死死鉗住。那男人身上全是血和水的腥氣，堅實的臂膀帶著顫抖。
“大哥……大哥還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他幾日沒有進水，聲音沙啞中帶著顫抖。他被俘之後始終不見吳邪，用了些手段托人去打探消息，得回來的消息卻是吳邪那時也在城中，已死，屍身都帶回蜀中了。
他不信，找人再探。不信，再探，不信，再探……
無數人，給他的都是同樣的答案。
一個個相同的消息。押回蜀中後，他自暴自棄幾日不休不眠，不進飲食。隻是日日在想，是不是錯了？
從他去找呂蒙告訴他那個吳邪是假扮之日起，他就知道有一場硬仗。隻是沒想到那時呂子明對自己的判斷如此自信，而且他沒有與吳邪交過手，沒吃過虧。囚禁他也隻是聽身邊的人出的主意，並沒有太重視。結果荊州，就讓他實實在在的啃了一口硬骨頭。
同為階下囚，呂子明心態倒調整的很好。他道是回了建業主公也不會給他們好臉看，那陸遜倒是尋得輕鬆，自己先去找先主了。省卻了身後許多麻煩。說這些的時候他的笑容有些苦澀，掩藏在日漸消瘦的臉頰裏。
吳邪被他勒的肋骨生疼，他現在身子虛弱，根本沒力氣掙脫甘寧的懷抱。隻是等他抱了許久之後才咧嘴笑了笑，說你身上一身味兒，少他媽的抱老子了。
甘寧苦澀的笑，粗糙的手掌不停撫摸他的發頂。吳邪叫人抱些被褥食物清水和藥進來給他，又偷著塞給他一小壺酒。
“你忍忍罷，雲哥看的緊，不讓我碰酒……”吳邪小聲在他耳邊道，“我也就能幫襯你這些了。女人什麼的，實在是帶不進來。”
甘寧大笑，剛想說若有你還要什麼女人，猛地瞥見吳邪脖子上的一根紅繩，便失聲了。
“我聽他們說你幾天沒吃東西了，你若是想洗洗你這一身血，我就找人帶你去裏麵收拾一下，順便上點藥。”吳邪道：“隻要你不怕這些弟兄看。”見甘寧搖頭，便遞水給他，讓他自己喝點再衝洗身上。
罷了他歎了口氣，用微不可見的聲音低聲說了句。
“甘興霸，不降嗎。”
甘寧喝水的動作頓了頓，放下壺，看著吳邪的眼睛認真道：“那日在吳郡，趙子龍可曾說過一個降字？”
吳邪便懂了他的意思了，但總還是想爭取一下：“今時不同往日。”
甘寧點頭，道：“吳小邪，你能不能告訴大哥，打到哪兒了。”
吳邪回頭，見身後侍衛一臉警惕，薑維手中□□微振，他咬了牙，還是說道：“子龍對我說，不日就去建鄴了。”說罷他又道：“要是吳滅了呢？你來不來？”
甘寧不言，他又抱了抱吳邪，然後道：“伯符大哥，也是大哥的兄弟。瓜娃子，走吧。別總來，會引人懷疑。大哥知道你的心意了，咱兄弟夥，兩清了。”
吳邪起身，一步三回頭。甘寧隻是笑著朝他擺手。他轉過頭，沒有說話。
甘興霸，還沒結束，別死了。
吳邪走出大牢，吐出剛剛裏麵潮濕的空氣。然後大步走了出去。